轻声念出绢纸上每一页都附有的描写花朵的小诗,李承桐挑眉笑道,“莫不是长苼想看牡丹了?”
那一页的绢本上绘着的正是艳丽绝伦的姚黄魏紫。
顾长离抬眼凝视他片刻,忽又移开视线浅笑,“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这般时节,又要去何处寻得什么牡丹花?”
这个奇特的世界有很多东西与他的前世大同小异,却也有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物什。
便如这花卉一类,便是仅仅翻看了数面,顾长离便见着许多以前从来不曾见过的奇花异果,这诸多陌生的妖冶之花里,乍然间见着无论名字还是外表都颇为熟悉的一种,便是再怎么平静无波的思绪都不禁起了点波澜。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还没有穿越的时候,他的故乡便是鼎鼎有名的牡丹城,每年牡丹花开的月份,街头向来都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喜欢侍弄花草的母亲更是时不时地就往家里搬上三两盆,津津乐道地和他评论着花的颜色大小形状,自夸眼光精准,那时候自己再顺势讲上几句好话,能让她老人家高兴上好些天,冷面无口属性的大哥就只会在一旁像是木头似得傻看着,经常还会引得母亲的几句唠叨埋怨,他最喜欢的就是趁着那时落井下石,虽然事后总是会被大哥无奈地摸头教育,却也乐此不疲。
如今想来,这样鲜活而快乐的记忆却恍如隔世般,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遥远而模糊。像是裹着碎玻璃渣的糖块,让人贪恋那份甜蜜的同时,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因为那份怅然若失的心情,顾长离并没有分出多大的心思去关注李承桐,而后者当时流露出的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随后的那些交谈,似是海滩上的沙画般影影绰绰,水一漫上便无影无踪,没有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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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的一日,秋意愈浓,在寒意沉沉的清早便被叫起,仔仔细细裹上一层厚绒棉衣的顾长离的心头翻滚着恼怒和不解,在李承桐邀功一般亮闪闪的得意神色中顺着他的手势转眼一看,那一刻心中油然生起的触动,并不是作伪。
秋菊花英,便墨水池,颜花豆绿,奇色万千,百媚千娇的各色牡丹在御花园中心的花台上竞相盛开,似火,似金,似霞,似雪,旖旎风光,美不胜收。
轻轻摘取一瓣不慎落在顾长离发间的枯黄落叶,李承桐的目光并不曾在那片耗费无数心血的花田上停留,至始至终只落在那张因为激动,或许还有其他不知名原因而怔愣彷徨的俊秀面容上,只觉心头快意,不吐不快。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孤曾以为这样的词句,讽刺那些昏君庸主倒也罢了,世间美色看遍,哪里还会有真正让帝王动心的颜色?”
“如今看来,倒是朕大错特错。”
他领着顾长离走近牡丹花田,愈是靠近,后者便愈能感受到近乎扑面而来的暖意。牡丹的花期一般是在五六月份,至少深秋时节罕逢花开,他眼前的这份景象,自然艳美昳丽到了极致,而其中所付出的心血代价,即使不必深思,也昭然若揭——至少那维持着周遭温度的炭火,便不知耗费了多少。
而这一切的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他当初顺口说的一句“即使想看,又有何处可寻?”
那一瞬间顾长离的脑海里瞬间飘过了
诸如“倾酒为池”“悬肉为林”、“烽火戏诸侯”等等等等历史上一系列被人弄死的昏君的著名往事,而这些著名往事的背后,往往都少不了昏君身旁人的倩影。
心惊之余,顾长离恍惚理解了以前读史之时,那些血雨腥风,兄弟阋墙,杀得血流成河,争得头破血流,只为了那个孤独而阴冷,为骨骸所铸就的帝位究竟是为何,而那后宫之中,不见血却更加残酷可怕的夺宠争位,求得便是这样一份垂青。
但使阳和之候,水仙怒放;刁萧之时,蔷薇满墙——纵然是无道昏君之举,然而圜宇之中,能有这份能耐这份气魄,逆转阴阳,颠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