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该嘲笑他。
现在还养着两个被门派通缉的重病患者,玄阳子的荷包就更瘪了。也无怪他每次给他们送丹药来,都是一副苦大仇深,长吁短叹的模样。
“师妹啊,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不会想一直赖在这儿吧。
纪棠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脸上盖了块白手帕,一晃一晃地摇着长椅。她揭了手帕一角,朝玄阳子勾勾手指,凑在他耳边说:“比起这个,我倒更担心……那个。”指了指蹲在门口修篱笆的许京。
“自从受伤之后,他这里就一直……不大正常。”她戳着自己的脑门,小声说,“不会是给执法长老打傻了吧?”
玄阳子左看右看,没觉得哪里不对,“他怎么了?”
“他现在每天看我的眼神,跟欠了我一百万两还不上一样。每天洗衣服做饭,打家具修房子,上次我说嘴馋想吃酸的,他把满山的杨梅都摘完了。”
玄阳子倏地一惊:“你想吃酸的?你难道是……”
“是你个大头鬼啊!”纪棠无语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就这抓重点能力,阅读理解别想及格了。
被暴揍的掌门不忧反喜,摸着脑袋傻笑:“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反正……他就是不正常,非常不正常。”纪棠压低声说,“我现在修为大跌,暂时不能擅动灵力,你帮我看看,那次的大战他到底伤到哪儿了?”
“他和执法长老斗的是魂力,身上没什么痕迹,按照你这么说,可能是识海受伤了。”
纪棠在底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你不是开了天眼吗?赶紧给他看看。”
“哎呀,我那天眼才开到一半。”玄阳子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将灵力凝于双目,开启了天眼之术。突然,他压在额上的手指猛地颤抖了一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样?他是不是伤得很重?”纪棠着急地问。
“……不,不是。他,没什么事。”玄阳子说,“他的识海比常人大得多,吓了我一跳。”
纪棠放心了。毕竟是系统钦定的男主,有点外挂也是很正常的。
许京刚修好一段篱笆,头上忽的压下一片影子。他抬起头,看见玄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旁,“掌门有事?”
玄阳子瞥了眼在躺椅上熟睡的纪棠,压低声道:“你准备瞒她一辈子吗?”
许京手下动作没停,重新把头低了下去,“我不知道掌门您在说什么?”
“经脉倒流,识海尽碎,魂魄离体,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玄阳子冷哼一声,迅雷不及掩耳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两指搭在他的动脉上,“近来你是不是烈火灼心,浑身犹如万蚁啮噬,每走一步,关节就像碎裂重筑一次?一般人,早痛也痛死了。”
许京甩开他的手,搁下手中的锯子,冷冷道:“掌门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我可以不管你,但我不能不管她。”玄阳子苦涩道,“若你死了,教她一个人如何独活?”见许京缄默不语,他又急声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你闭关三十年,结成元婴,就能重铸金身,凝聚魂魄……”
“来不及了。”许京截断他,“我不会离开她三十年,去修劳什子仙的。”
“师妹寿元悠长,区区三十年,算不了什么。”玄阳子劝道。
然而,许京却摇了摇头,满腹柔肠地望向院中那个恬静的身影,叹道:“你不懂,这是我欠她的。”如果真能让他活活痛死,心里倒还好受些。
两人都没有发现,盖在纪棠脸上的那条雪白帕子,一左一右,洇出了两点深色。她藏在袖底的手指,分明捏紧了,却还是禁不住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