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中一部分是程翠华母亲的转述,最初的时候她当然没有选择将这一切告知自己的女儿,直到那一年来到吴东寻找程青松,她母亲才不得不将她的真实身世告诉了她。
而另一部分,则是从程青松在程翠华的母亲来吴东找他归去之后,自顾自的变卖了程家的祖宅,身携当年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三十万巨款,抵达东北却未能再度见到程翠华的母亲开始,那就都是程翠华自身的经历了。
最初的时候,程广乐和程广天不断的交换眼神,他们并不确定程翠华所言是否程青松的安排,为的就是明确程氏集团的归属跟他俩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们两家关于程氏集团当初的启动资金的叫唤也有不少次了,虽然那都是在程青松罹患阿尔茨海默症之后,但现在老头儿突然清醒了,想方设法让他俩彻底死心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当程广乐和程广天听到程翠华开始讲述她与程广年的接触之后,两人彻底的偃旗息鼓死了那份心,除非这整个的故事都是编出来的,否则,就凭程广年和程翠华之间的接触,他俩自然也明白,程家祖宅卖掉的那份钱,恐怕真的是一分不少的都给了程翠华。
对此,他俩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就算再如何矫情,他们也不可能去找程翠华分家产吧,人家能搭理他俩才怪。更别说程翠华虽然也算是积累了些财富,但那份产业真要给几家分分,一家都分不出两千万来,这对兄弟俩几乎毫无吸引力。
虽然也会有埋怨程青松过于冲动,乃至偏心,但他俩毕竟还是人,过分的话也说不出口,老头儿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抛妻弃女,但那毕竟是既成事实,最后给程翠华一些补偿也实属应当。
程广乐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他只希望到了这种时候,程颐别再抱有什么破罐子的想法,无耻也不能无耻到那种地步。
讲到劳大鹏的时候,程翠华的眼泪无声的滚落,她的脸上充满了懊悔和怒其不争的表情,脸部的肌肉不断的抽搐抖动,让人对她内心的无地自容看的明明白白。
故事接近尾声的时候,程煜走到程翠华的身后,双手扶住她因为无声哭泣而轻微抖动的双肩,扶着她让其坐在了沙发上。
“大姑,没事儿,这件事怨不得你。大鹏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要是知道程傅存的是杀人的心,他绝不会那样干。”
程煜望向程广乐和程广天,说:“二叔,三叔,关于老头儿当年变卖祖宅的事情,我想您二位应该彻底明白了,外头别人怎么议论我管不着,但是在咱们家里,我只希望从今而后再也别出现类似的闲话。咱家那祖宅,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竟然就是城南那处被打造成了一个文化街区的地方。老程把那块地方拍了下来,或许当初也曾有过让老宅回到咱家手里的念头,但是他这些年一直参与城市基建,非常清楚仅仅作为一套宅子,任何人都不可能保住那块地,谁也抗不过城市的发展趋势。所以他又投了几个亿,干脆把那儿打造成了一个文化街区,没指着那地儿赚钱,纯粹是个保护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自留地,这也就让政府方面在这块地上大开绿灯,至少咱家的老宅子算是彻底保持了当年的原貌。我估计您二位都没回去看过吧,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那套宅子现在算是个民俗博物馆,老程坚持尽可能维持当年的原貌。当然具体保持了多少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从未在那套宅子里住过,也就无从比较。”
程广乐和程广天相视尴尬,程煜这番话绵中带刚,关于警告只是一句话轻轻揭过,整段话听上去更像是在叙述自家老宅的事情,但这兄弟二人都知道,这是他们那位大侄子给他们这两位长辈好好的上了一课。
“其实今天把这件事放在老程的病房里来说,是我跟爷爷建议的。虽说老程他现在人事不知,可我觉得,这件事横亘在他的心头也有些年头了。您二位是他的亲弟弟,他这人平日里积威甚重,但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话都愿意拿到台面上来说。说到底,就是太好面子。人家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却是连内扬都不愿意,更何况这也谈不上什么家丑,顶多是爷爷这个老头儿年轻的时候有点儿丑不自知。”
“嘿你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程青松不乐意了,对着程煜吹胡子瞪眼。
程煜哈哈一笑,说:“您肯定得说是当年您并不知情,这倒是也不错,只不过这件事如果换成我,在大姑的母亲找过来的时候,我就会让他们母女俩在这安顿下来。按照大姑她母亲当时那个身体状况,只要您开口,她应该是会愿意留下来的。大姑也就不用背负那么多年,老程也无需为了替您遮掩还得偷偷摸摸去东北找她。即便是您当年给了大姑那三十万,您也还是欠她的。”
程青松瞪着眼睛试图反驳,但张了张嘴唇,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反倒是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了。
看着自己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女儿,这五十多年来他拢共也只见了她三面,还包括今天,要说心里对她没有愧疚感,那也是不可能的。
“翠华啊,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程青松喟然一声长叹,程翠华什么也没说,但脸上再度滚落两行浊泪。
“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说道病房把这事儿说开是我的建议,为的呢,就是让老程能听见。你们也许觉得他听见听不见也不重要,但我知道,他需要。不是为了证明程氏集团是他一个人的产业,而是为了他的兄弟不再阋墙。程傅跟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仇,所以他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影响呢?二叔,您说呢?”
终归,程煜的矛头还是指向了程广乐,但程广乐对此无言以对,就连程颐,心头义愤的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还是将那些冲动之语咽回了肚子里。
“二叔,三叔。”程煜面向程广年的两名弟弟。
程广乐和程广天不知道程煜还要说出什么话来,但还是忙不迭的正襟危坐,他们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程煜年纪虽小,但处理起这些事情来,比起程广年只怕也是不遑多让。程广年还要顾念亲缘,程煜却丝毫没有半点这方面的顾虑。
“我有个意见。”
程广乐和程广天赶忙点头道:“你说。”
“您二位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也都快知天命了。老程如果一直还在位置上,我也就没什么要说的,但既然他现在是这种状况,我妈呢,掌管整个程氏集团其实多少还是有些疲劳的,所以她也跟我提起想让我接手。当然,我没答应她,毕竟我对程氏集团上上下下可谓一无所知,太子爷临危受命这种把戏太老套,也不实用,老程居安思危的对集团也算是有所安排,不也没想过说让我接手么?但我妈的话我觉得是有道理的,那就是集团发展到现在,在失去了老程这个能跟官面上游刃有余的主心骨之后,以后的业务重心避免不了的会逐渐离开城建这一块。新业务始终需要队伍年轻化,所以集团内部的年轻化改革势在必行。其实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我更愿意将集团该拆就拆该卖就卖,能变现当然最好,不能变现就把集团旗下各种业务换成其他集团、企业的股份,到时候我妈就跟着我做做投资,或者干脆在家养老。但显然我妈觉得不能这么将老程半生的心血付诸东流,那么我就必须为她考虑一下集团改革的事情。先从其他的老人入手肯定困难重重,原本程氏集团老程就是绝对控股,现在让其他大小股东为年轻人让位,总有种过河拆桥的感觉。所以我也只能拿自家人先下手了。”
“你这是……”程广天和程广乐面面相觑,程广乐还好一点,反正他现在就是个谁也不鸟的赋闲钦差,程广天却是如遭雷殛,这是要让他滚蛋了?
“意思就是让二位叔叔退休吧。之前老程给你们的干股,该有的分红不会少,比例还照着从前的来。当然,具体的数字多寡,那就得看未来程氏集团转型之后的成果了,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能决定的就是保障二位叔叔家的份额还是从前那么多。”
程广乐和程广天再度对视,有心反对,但看看宁可竹的样子,也知道反对只怕倒霉的还得是自己,老老实实拿分红,一年怎么着也得大几百万,未尝不是一条好的退路。
“大哥呢,你在集团工作也有几年了,比起程冉和程默肯定是强上不少,外边人面也广,应该不需要我和我妈替你另谋出路吧?”
听到这话,宁可竹也是一愣,这跟程煜之前跟她商量的不一样,她急忙试图出言阻止,可程洁却一把拦住了她,冲她微微摇头,这是让她不要开口,任由程煜安排。
“应该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吧?你们要说让我心无芥蒂的继续让程颐留在集团里,我做不到,我的胸襟还没宽阔到那种地步。这样安排,二叔您有意见么?”
看着自己的儿子额头青筋暴起,程广乐也知道程颐几乎就在爆炸的边缘,但他能说什么呢?程煜说的不错,换成任何人也不可能留着他们一家人,能念及程广年和他的兄弟情分没少了他们家的分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大哥,你以后是出去工作,还是自己创业,这我都不管。但有一条,你所从事的行业,不能跟程氏集团有任何的冲突。”
程煜没给程颐任何余地,甚至连伪装的商量口吻都没有,直接说死了。
“那我和我姐呢?”说话的是程默。
程煜看了他一眼,笑道:“冉姐不用我操心,我听我妈说,她在她的部门也算是游刃有余,改革之后保不齐还能往上走一走。但是小默你自己的情况不用我说吧,你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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