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或者两刻钟后。
钱永清瘫软在地上,已经把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他面上淌着血泪,只求自己说完后,能给妻子孩子一条活路。
如果有选择,他肯定不会答应,而是被找到的那天,就立刻带人离开京城。又或者是在黄家倒了的那天起,就立刻逃离。
……哪怕岑玄因到死,都没怀疑过,为什么他偷到账本的消息,居然会泄露出去?为什么他送给张世杰的信,会比预计的时间还晚,偏偏没赶上关键的时候,为什么……
有那么多为什么,可钱永清也没有办法呀!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拒绝那么大一笔钱吗?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岑玄因给不了,但有人能给。
“还给他。”
那恶鬼下了令,两具身体被推给了他。
钱永清挣扎着要抱住妻儿,却惊恐地发现他们的身体微微发凉,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钱永清微愣,颤抖着手去摸他们的鼻息。
……他们,都死了。
钱永清目眦尽裂,几乎要呕出血来:“你杀了他们……你居然杀了他们!”
那人微微一笑,低下头来。
“只是不巧,你家今夜的饭菜,被人下了毒。”薄唇微动,声音带着些许嘲讽,“你再晚些回来,也会看到他们凉透的尸体。”
男人踩在钱永清的伤口上,鞋底碾压了两下,逼得他嚎叫出声。
“你没吃饭呢吧?”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怪异的狂热,高高扬起,“在送你下去见妻儿前,且吃顿断头饭如何……来,把他儿子剖了,都喂他吃下去。”
那笑骤然从脸上消失,那愉悦的情绪变作阴冷,黑沉沉的眼珠子尽是残忍的恶意。
“不吃完前,不许死。”
…
扑通——
惊蛰猛然惊醒,朦胧着眼,发现地上滚着个东西。他下意识抓了抓手指,手里的酒壶没有了。
他愣了一会,才慢吞吞蹲下去看。
……哦,是他的酒瓶子。
惊蛰想了想,他居然把一瓶,都给喝完了。
“汪嗷,汪嗷——”
窗外,小狗又开始叫。
是那种很凶,很害怕,很色厉内荏的叫声。
惊蛰慢慢撑着膝盖,慢慢爬起来,慢慢走到窗前。
看到赫连容,惊蛰眨了眨眼,有点委屈。
“怎么脸皱成这样?”一双冰凉的手,捧住惊蛰的脸,“吃了多少酒?”
惊蛰的脸烫烫的,被摸得好舒服,他下意识蹭了蹭,伸出一根指头,掐住指头尖尖,“嘿嘿,一点点。”
“喝了这么多,还是不高兴?”
“没有很多。”惊蛰为自己正名,“不高兴才喝的。”
他幽幽叹了口气,又露出委屈吧啦的表情。
“我帮你杀了陈少康如何?”
惊蛰瘪嘴:“不行。”虽然难过是陈少康引起的,但他还挺喜欢陈少康的,不能杀。
“我只是,想他们。”惊蛰含糊着说,微微眯着眼,凉凉的很舒服,他想睡了,“一点点。”
“……还是把陈少康杀了吧。”
“不行。”惊蛰朦胧的睡眼立刻睁开,“不要动不动就……”
他越过窗,歪七扭八地赖在赫连容的身上,小狗鼻子闻来闻去,露出个泫然若泣,要哭不哭的委屈神情。
他吸了吸鼻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气。哪怕有兰香的掩盖,却是无比清晰。
血气。
几乎冲进他的肺腑。
“你去……杀人了?”
莫名的,原本安静下来的犬吠再度响起,那是一种极其尖锐,畏惧的低吼。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可怕的危险,动物的本能,让它惊恐地嘶鸣着。
大手慢慢摩挲着他的眼角,高大的身躯隔着窗,那阴影几乎将惊蛰整个人都笼罩着,带着无比的压迫感,让人本能感觉到恐惧。
方才的事,根本没有压下男人心里暴戾的杀气。
有人在多年前伤害过惊蛰,这种时隔多年的旧事,哪怕再残忍地报复回去,也根本无法挽回那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