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报复,怎么可以那么轻易放过仇人呢?”
阿提密斯手指轻托下巴,姿态就像推理小说里陷入沉思的侦探,慢悠悠地接上哥哥的话:
“我们虽然长得一样,但性格和做事风格略有不同。就先说我吧,我对别人看不顺眼时,喜欢往对方痛处扎。”他贴心举例:“比如我爱上一个姑娘,娶她为妻。某天她被杀害,我要去报复那个伤害她的家伙,那是一个有妻子和很多情人的富豪。”
“对这种人,如果同样杀死他的妻子,对他根本不痛不痒,那样做只是牵扯到一个无辜倒霉的女人……真正要报复,是去杀他本人,或是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只抹除他最重的欲望,也就是阉割他。”
阿提密斯一顿,看向阿纳托利,后者自然地接过话茬:“但我不一样,我支持同态复仇,以及血亲复仇。”
被俩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联合说了一通的威特,像是陷入某种极大的痛苦,表情彻底扭曲起来。
阿提密斯定定地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问道:“威特,你后悔吗?”
威特睁开眼睛,他的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晃动着即将破碎的光芒。他张了张嘴,终于找回声音,他缓慢开口说。
“……我是卧底,我不可能放过你们。”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阿提密斯最先恢复过来,他眨眨眼睛,语气平静地说:“我知道当时我逃不掉,我的意思是——你后悔当年多此一举,搜查得那样仔细吗?”
威特第二次愣祝
阿纳托利站在他的眼前,静静注视着他,那张脸上带有病人的苍白和医院的气息。
威特看着这对兄弟,下一秒,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大的、仿佛内心也在战栗的恐惧。
“你们、难道你们——”
阿纳托利对威特微笑,弯腰揪住他的头发,让他张大的嘴直接撞上坚硬的岩石台阶,接着一脚踢向他的后脑勺,阻止了他所有的话语。
“去死吧。”
被带入黑暗的乌鸦领地、以日出为名的少年,轻描淡写地宣告了他的终结。
血味在这个空地无声地扩散开来。
阿提密斯欢快地扑住阿纳托利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避免压着他。
“我在飞机上终于把波洛系列看完了,还找到一个目前为止最喜欢的角色。这次去日本,我发现那里的社会派推理作品其实也不错……”
在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旁,他们若无其事地谈论起平时的兴趣爱好。
亚伦感到无尽的寒意,从指尖扩散到四肢百骸,后颈那条蛇纹身仿佛在这刻活了过来,正贴着他的皮肤嘶嘶吐信。
他张开嘴,一股未知的力量让他突然发出疑问——
“辛德瑞拉的孩子,到底为什么会被fbi发现?”
兄弟俩停下交流,一起看向他。
阿提密斯的目光尤其无辜而茫然:“这个嘛……谁知道呢?”
后面的话,亚伦完全听不见了。
——一周后,蛇毒啤酒背叛组织,从基地逃走。
————
时间回到现在。
亚伦·卢卡斯已经逃了整整十二年。
“在几位老师里,我比较尊敬你,所以愿意给你十年自由时间,戈德瓦塞尔也同意了。只是,两年前出了意外……”
二十六岁的阿尼赛特轻轻说道。
“……考虑到阿纳托利的心情,我又让你多活了两年。”
曾经的蛇毒啤酒从久远记忆里挣脱,两个同事鲜明的死亡清晰浮现在脑海里,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
“菲洛……”
他干涩地喊出妻子的名字。
“暗网上的任务,还有她突然看到地下室的骨头和尸体……是你做的吧?”
……
“这是什么!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你的地下室里会有这些东西!!还有我们的女儿——”
“不,菲洛!我可以解释1
“你又杀人了,是不是?你又去做那些肮脏的工作了!你——你那么多年,难道从未脱离过那里吗?!1
“!!1
——骤然升起的恐惧与恶意,让他下意识将手伸向曾经深爱的妻子的脖子。
……
“是埃”
阿尼赛特诚实点头。
“和她那位朋友一样,她怀疑地下室进了其他动物,跑下去查看,然后发现门没锁,就走了进去……然后也遭到了你的杀害。”
黑发棕眼的青年说完松开昔日的老师,走到前面捡起那两块不锈钢薄板。
在外面逐渐响起的嘈杂声里,他将东西收入外套口袋,像是看到一场有他一部分付出的无聊电影,他先是笑了笑,然后变得面无表情。
亚伦对着那张脸,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他从组织逃走后,最渴望的就是平静和安全的生活……现在,在他以为得到这些时,由他亲手将它们摔得粉碎。
——这就是阿提密斯的报复。
“你的时间到了。现在,去死吧。”
时隔十二年,以月亮与狩猎为名的青年,也轻描淡写地宣告了他的终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