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还是昨晚拿去时的样子,它静置在臊了色的大红木柜上,烤焦的皮皱皱巴巴的,一点没有精神气儿。
吴思洋闻声赶来,看着席上的安静的老人。她以为自己第一次见到死人会有些害怕,没成想老人的样子和睡着了没有什么两样。她向前走了几步,她努力想要做点什么,可她却僵在地上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她迟疑了一阵,缓慢的伸出手,拍了拍正在号啕大哭的秀红。
“秀红,奶奶走了。我去喊人。”
痛哭流涕的秀红没有回应吴思洋,吴思洋迅速转身向门外跑去,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绪第一反应让她想到了陈泽易,她飞快的跑向陈泽易住宿的人家,刚到院门口,就扯开嗓子大喊:“陈泽易,陈泽易。你快出来。”
陈泽易落脚的人家先是听见了呼喊,赶忙从房间里撩开棉门帘出来。出来的人是班上一个小同学的妈妈,她老公外出打工,一家老小由她照顾,她围着围裙,两手占满了面粉。
“吴老师,陈老师贪睡,还没醒来。怎么了这是?”
“李宁妈妈,秀红,秀红奶奶没了。”吴思洋气喘吁吁的说不清楚话。
“恁说啥,慢点,慢点说。”
吴思洋又深深喘了两大口气,倒顺了气“李宁妈妈,秀红奶奶没了。”
“啊?啥时的事哩?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叫去。”
还没等着吴思洋回答她的文化,李宁妈妈就迅速去叫陈泽易。
吴思洋站在院子里,那天格外的冷。
每等几分钟,陈泽易蓬头垢面的就从屋里出来,他边走边穿外套,鞋带也都松着。“李宁妈,你赶紧喊人来,我先跟洋洋过去。”
“诶,诶。赶紧找衣服穿衣服,一会儿人硬了穿不上了,记住啊。”李宁妈妈在后边嘱咐到。
“她说什么?”吴思洋发问。
“就是先给奶奶把寿衣穿上,人过一会儿就硬了,该穿不上了。”
吴思洋本想问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可跑着步让她无暇顾及提问。
两个人神色慌张的赶回来,秀红还在走时的位置上跪着大哭。
“秀红,你奶奶的寿材放在什么地方,你赶紧去给找来。”
秀红缓过神来看看两位老师,哭声收了收,哽咽着回答到:“奶之前和我说过就在柜子最底下。奶奶真死了吗?她怎么死的?她早晨还和我说:“红娃儿,该去学堂了,你要好生读书,别像奶奶一个字不识。”怎么说没就没了?”
吴思洋和陈泽易看着可怜巴巴的秀红,两个人眼圈都隐隐的红了。
“乖,先给奶奶把衣服穿上。奶奶去天堂了,那个地方吃得好,喝得好,奶奶的双腿也会走路了,不用一直坐在床上了。”陈泽易蹲下来一个手臂抱住了秀红。秀红趴在陈泽易的怀里,眼泪漱漱的往下掉。
“快去吧,秀红。奶奶也得穿的干干净净的走啊。再去打点水来,给奶奶洗洗身子和脸。”
“嗯……”委屈的秀红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奶奶,除了在监狱里的爸爸以外,奶奶是她唯一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秀红还没回来,村长就带着村里唯一一个大夫赶来了,这大夫是个赤脚医生,连人带牲口都给看,偶尔还给人看阴阳,说他可以驱鬼。
赤脚大夫趴在床边一阵折腾,扒开眼睛看看,扒开嘴看看,拿出整条胳膊看看,最后按了按老人家肚子。他从床上跳下来,叹了口气说:“走了,走了,没受啥罪,老死的。何李氏也是个苦命女人,她脾气好,我咋时候总管他要吃的,她有就给我,她坐的面条贼好吃。他老头子去山里采山货让畜生吃了,她硬把两个愣小子拉扯大,哎。一辈子没享一天福。”说完这段话,赤脚大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瞬时间就声泪俱下:“姨,恁咋就走了!姨啊,恁好走啊!姨,可怜的姨啊!”
他这一举动吓了吴思洋一激灵,突如其来的哭嚎让她更是束手无策。陈泽易倒是显得很从容淡定,吴思洋偶然看见陈泽易在偷偷的擦拭眼泪。
秀红没一会儿功夫就进屋了。手里拎着个包裹,她把包裹放在床上,用红彤彤的带皴的小手把纨着的扣解开,最上边放着一双布面步底的绣有莲花图案的鞋,鞋子没有纳底。下边是褐色的棉袄和棉裤,棉袄上没有纽扣,还有一根黑色的腰带。
“秀红娃,你去哭街去吧,家里有纸炮响上一个。你奶的衣服我们给穿。”村长也是可怜着孩子,没了爹妈,唯一的奶奶也走了。
秀红以泪洗面的站在地上不动弹,村长过去推了她两下,又催促了几嘴,秀红才出门去,没一会儿,就听见秀红的哭嚎声传来。
“吴老师,陈老师。你们也给帮帮忙吧,这孩子家里穷,棺材不知道准备了没有,还得搭灵棚,置办点元宝纸钱香火零碎物,孩子得披麻戴孝,我家里也是真没有,不然,不然不能和你二位张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