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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拾柳绕过船娘往船头走去,到了船头一看,周四郎和阿奇一人一边在船首楼下读书呢。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打搅他们,周四郎就瞧见了她,匆匆站起来,朝她走来:“你怎么起来了?这会儿外面还有些凉风,别再吹着了!”又怪拾柳:“怎么也不知道给你们奶奶加件斗篷?”
阿奇也跟了过来:“不要紧,要我说阿英早该出来走动,天天在床上躺着,这病好了,人也弱了。”他看英姐儿自打做了这个周家四奶奶,脸色可远比不上从前健康。
英姐儿看着满脸不痛快的周四郎,又看看大大咧咧的阿奇,怕他们再吵起来,索性道:“宋先生给我出了个题目,让我用这运河水烹了好茶,可我觉得这运河水这么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弄干净了!你们帮我想想?”
阿奇笑道:“这个容易,只要有矾石就好了。我听说今日会在四女树镇停靠,我上岸买一点。”
周四郎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想事情。
英姐儿一听早忘了水的事情,兴奋道:“我们能上岸?!幸好我病好了!赶紧,我要跟先生见雪她们说去,咱们都上岸去逛一逛!”
说完也不管这两人如何,扯着拾柳就跑了。
她们吃过午饭,船又开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才进了闸,在岸边停了。
只见“千乘旌旗分羽卫、九河□□护楼船”,这四女树位于运河南岸,乃是运河重镇,设有漕运、盐铁、税收、商业等府衙机构,过往船只多要在此停留,办理关防,故而十分繁荣。
周四郎、阿奇和两个小厮当先,英姐儿戴了明纱帷帽,跟宋先生还有五个丫头上了岸。众人决定先去看看四女寺。周四郎又早花钱雇了几个船夫带路,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四女寺去。
进了寺,先去大殿烧了香,再去看那四棵著名的大槐树。
这四棵树相传植于汉朝。如今已经上千年,树干要三五人合抱,四株相连,树冠连成一片,如绿云静涌。
英姐儿嫌明纱不透亮,掀了起来,看着这树群,好奇地道:“为什么叫四女树?这么粗壮的槐树,哪里像女子?除非她们都长得跟我一样!”
一番话把众人都说笑了。
香草道:“哎哟,奶奶现在早养得细皮嫩肉了!这脸白得跟银杏果子似的!哪里还像?!”
周四郎闻言看向英姐儿。只见英姐儿眉如翠羽,眉尾微微扬起,大眼月弯,唇如元宝,涂了丹脂,笑意盈盈,早已不复初见她时的粗俗村女模样了。“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可是待目光落到她的耳垂上,看着那一晃一晃的粉晶耳坠,就觉得那一下一下正砸在胸口上,让他烦闷不已。
阿奇也定睛看着英姐儿。英姐儿梳着十字髻,头上戴着一顶粉晶珍珠蝴蝶冠,明纱卷起,面上傅粉涂丹,晔兮如华,温乎如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阿英看上去很美,可离自己却好远,他更怀念那个举止随意,梳着大辫子,会满山乱跑,给他梳头的阿英。
宋先生道:“这是四个孝女的故事。相传这家子姓傅,生了四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转眼她们都长大了,又担心出嫁后父母无人照顾,便约定一起种四棵槐树,槐枯者嫁,槐茂者留。可是这四棵槐树都长得好极了,大姐就想了个法子,想要另外三棵树都枯了。你们猜猜看这法子是什么?”
英姐儿道:“这大姐大概也不怎么聪明,她那法子没用,不然这树怎么还在这儿?!”
众人齐齐看向英姐儿,英姐儿莫名其妙地瞪着眼:“难道我说错了?”
宋先生无奈地咳嗽一声:“不是她的法子没用,她用了热水来浇别人的树,结果其他姐妹也学着,谁知道天意如此,这树不但不枯反而越长越繁茂。最后四个女儿都没嫁,留在家里侍奉双亲到老。因为这四个女儿孝顺,名声远扬,这里便成了四女树镇。”
英姐儿听完叹息一声:“能不嫁真好!她们可真聪明,浇的根本不是热水是肥水吧!”要是自己还在娘身边,哪会受这么多罪?那小郡主打的那一鞭子,只怕伤痕才消下去。
周四郎闻言心里忍不住难过起来,自古女子盼嫁,可是英姐儿嫁过来却没能过上两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