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惟明被张班头带到开封府,没有立即被升堂审讯,掌刑讼的孔目发下话让先收押到府司西狱,等候府尹择日提审。
府司西狱在开封府衙后面西侧,故有此名,是专收押嫌疑犯和传唤证人的地方。
张班头和西狱的典狱官交换完公文就自行走了,高惟明由牢头领着几个狱卒押送去牢房。
踏进大牢,眼前就是一暗,一股腐臭夹着人的便溺味扑鼻而来,熏得高惟明透不过气来。
越往牢房深处走光线越是幽暗,牢里喊冤声、哭泣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见有新犯人进来,两边牢房的犯人纷纷扑到铁栅栏上伸着头使劲瞅。
“砰砰砰!”
左边一间牢房的一栅栏被人一阵大力拍砸,一阵粗鲁的大笑:“来了个小白脸,哈哈……小白脸,老子关了半年多了,好久没尝到娘们儿的味儿了,刘牢头,你这是给俺送个小白脸来解馋吗?啊哈哈哈!”
高惟明凝目看去,一个高大壮硕的粗猛汉子趴在栅栏上,邪淫的盯着他,脸上狞笑着。
“李虎,你马上要砍头了还不老实?”
刘牢头喝道。
“砍头就砍头,老子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恨只恨没能冲进皇宫去,把赵官家的婆娘睡上几个,那些娘们儿只要尝了老子的味儿,保管不会再去想赵官家。”
“大胆!好贼子,死到临头还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想尝尝被凌迟的滋味不成?”
刘牢头怒目喝斥。
“啪!”
有狱卒一鞭子抽出,隔着栅栏没有抽到那囚犯,倒也把他惊了一跳,退开栅栏几步,不敢再耍狂妄姿态。纵使他再是浑不怕死的滚刀肉,但真要因图个嘴上爽快而招来凌迟,被一刀刀活剐,也是不值当的,凌迟可是比砍头要痛苦千万倍不止。
又走过几间牢房,才在一间牢房前停下,刘牢头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从中翻出一把打开牢门,身后的狱卒把高惟明推了进去。
“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里头,不要有妄为之举,等候府尹大人的发落。”
刘牢头说完,又把牢门关上,在外面落了锁,领着狱卒转身离去。
“你是犯了什么案进来的?”
就这样与世隔绝了?高惟明被推进牢房犹发着愣,听到身后有人问他。
他这才回过身来,仔细打量置身的这间牢房,正对着的是堵斑驳的墙,看着很厚实,距地面很高的地方开了个有海碗大的洞当作窗户,光从洞里透进来,牢房里倒不是很暗,不像刚才走过来时见到的那几间牢房,即便此时外面正是阳光正好的时辰,那些牢房也见不到几丝亮光。
墙角下,坐卧着三个人,都正瞪眼看着他,问他话的是中间坐着的汉子,块头雄健,面相甚是凶恶,狮鼻阔口,一脸虬髯。左边那人比这恶汉身形要小一圈,也是个精壮汉子,右边那人干瘦邋遢,獐头鼠目,一双眼睛骨碌碌闪着,如黄鼠狼一般。
牢房里没有榻,只在地上铺着几张草席,那三人各占了张草席。
“杀了人。”
高惟明说着,朝一张空草席走过去,想坐下休息,弯腰却见草席上一团黑乎乎的,不知糊着什么脏东西,还散发出霉臭味,不得不打消坐下的念头,暗叹了口气,靠着墙闭目沉思起来。
“嘿嘿,命都没几天了还自持金贵,你们这些贵介公子哥自命不凡惯了,一旦落魄还不是在这牢房里和我们一样闻这屎尿骚味,睡这脏臭的破烂席子。”
那凶恶汉子在那冷笑。
高惟明睁开眼看了他一下,也不理会。
这汉子也没说错,牢房本就污垢腌臜之所,还能指望有多干净,既然进到这里了就没法讲究,自己清洁惯了,唯有趁着还有余力忍耐,能不沾着这些脏物就不沾着,等精疲力竭了也就顾不得什么脏臭了,只能苟且一时了。
他闭目思索起自家的事。
“就你这跟个粉面小娘们似的还能杀人?”
那凶恶汉子似是呆在牢房日子久了发闷,抑或是好奇,见高惟明没理他,他仍是缠着高惟明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