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他拍了拍两个年轻人,“好像有人声”
金眼雕与河小山面露茫然:“没有啊。”
“不,是有人在喊!在山的后面!”燕不离是众人当中内功最深厚的,能辨出顺风而来的杂音里,夹杂着几点细碎的呼救。
金眼雕赶紧拽住要往外跑的人:“燕盟主,你别冲动。山的那边可是流沙地,怎么可能有活人?”
“可我确实听到有人呼救了!”燕不离挣开他道,“我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金眼雕劝阻道,“何况现在风沙这么大,你哪里看得到人啊?不如等风暴过去,咱们再过去寻。”
燕不离明白对方所言有理,但一想到儿子可能就在山后求救,不由得心急如焚,胸中真气涌动,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
没过多久,远方也传来一声回应的清啸。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儿子果然还活着!”燕不离喜若癫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金眼雕和达靼向导诧异不止。
山后那片流沙地被称为魔鬼的心脏,误入其中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出来的。燕帅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猛烈的大沙暴肆虐了半柱香的时间,将这片沙海蹂躏得一片狼藉,终于心满意足地席卷过境。
风沙停了,天空中依旧雷声滚滚,厚重的乌云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突然拧住,哗啦一下挤出了倾盆暴雨。
不容易,等了将近半年,终于等来了一场及时雨。
瓢泼的雨幕中,燕重锦望见山岩旁边出现了人影,纷纷向这边扬手致意。亲兵们有的抱头痛哭,有的像见到亲人一样兴奋,跳跃着欢呼起来。
磅礴的雨水濯湿了众人的衣衫,也浸透了这片吞噬过无数生灵的可怕沙地。
两队人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终于在中间的沙丘上成功会面。
“爹!”
“粑粑!”
燕家父子激动地抱在一起,亲兵们却目光迷茫,这到底哪个是爹哪个是儿啊?
看到燕重锦身量消瘦了不少,燕不离擦着眼泪,长吁短叹,只道儿子吃苦受累了。
望着父亲陡然增多的白发和焦虑的眉眼,燕重锦内疚地跪下:“是孩儿不孝,让爹爹们和爷爷奶奶担心了。”
燕不离弯腰扶起他:“人没事就好,家里有你月爹爹在,还算稳得住。倒是皇上急得不行,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砍了多少脑袋快和爹回东都吧!”
出了沙海,燕重锦稍作休整,立即随燕不离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只是马速再快也需要时间。从西达靼到东达靼,穿越塞北塞南,进入阳门关,过北蜀竹海,渡江陵,经忠洲行了将近两个月,总算在深秋之际赶到了皇城根下。
然而他们和诸多百姓一样被挡在西城门外,两列御林军戍守在官道两侧,维持着城楼下的秩序。
夕阳的余晖里,一队长得望不到尽头的仪仗正缓缓行入城中。
手执凤旗的司礼太监开道,皇家校尉骑马执灯。在乐官侍女的簇拥下,一驾十六抬鎏金红顶凤銮驶过城门,后面杂彩延绵,十里红妆。
旁人议论纷纷,有问有答,清晰如流,倒省却了询问的麻烦。
“啧啧,这么多嫁妆,楼家就是有钱。皇上这媳妇娶的,绝对是人财双收啊!”
“你眼皮子也太浅了,堂堂天子会差这几箱银子?”有人嘿嘿笑道,“听说楼五小姐长得抱歉,所以宫里那位拖了这么多年才娶进门人不到位,钱就得到位点。嘿嘿嘿”没笑完就被旁边的长辈削了一脑瓢子。
“小点声!你这胆肥的小杂碎,敢非议新皇后,不要命了?!”
燕不离脸色骤变,扭头望向燕重锦。
马上的人依旧脊背挺直,看不到银面具下是什么表情,只有抓着缰绳的手握紧了几分,骨节微微泛白。
“爹你说他心急如焚,是急着娶后么?”燕重锦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静得像口波澜不兴的古井,但傻子也能听出话里含着愠怒。
戮战沙场四年,对方只言未回。自己生死不明之际,这人却又和别的女人成亲了?!亏他还担忧对方寝食难安,归心似箭、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结果人家还有兴致娶媳妇呢!
若是池月在侧,必会抓住机会讽刺几句,火上浇油。但燕不离是厚道人,也一向敬重皇帝,见儿子情绪有些失控,便温言劝道:“我离开东都的日子也挺久了,有些消息不灵通,可能这期间又出了什么事。粑粑,你不如去见见皇上,把话问清楚,免得误会。”
“算了,人家两口子的洞房花烛夜,我去捣什么乱?”燕重锦赌气地道,“还是先回家看看吧,明日再上朝谒见。”
两人回了燕府,自是引起一片混乱。
池月惊喜之余,连忙将儿子的灵位撤了。
燕濯云身上的病似乎瞬间好了一半,差点乐得从床上跳下来。
燕老太太抱着孙子泪如金波、涕泗滂流,左一句心肝宝贝,右一句瘦了累了。直到燕重锦面露困倦,两位老人才恋恋不舍地放他走。
进了漱秋院里也是一阵鸡飞狗跳,仆从们围着自家少爷哭哭啼啼、叽叽喳喳,害得他吃个夜宵都没清净,最后实在受不了,跑去沐浴了。
浴房里热气蒸腾,水池上缭绕着白雾。长途跋涉之后泡个热水澡,自是解乏又舒服。
身上是舒服了,心口却像堵着块大石,憋闷得难受。
听着外面的打更声,燕重锦靠在池边,失神地望着水面。
那人现在正一度呢吧?可他根本无力阻止,也不能阻止。
皇帝注定要有子嗣,楼后也是自己劝对方娶的。反正早晚要成亲,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梁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