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识得对方,对方却不认识他。金眼雕不自在地梗着脖子道:“俺说侯爷,你总看俺干什么?俺又不是花姑娘。”
燕重锦:“”
某人五花大绑地蹲在地上,扬着一脸大胡子,特欠揍地问道:“俺是不是很帅?”
燕重锦缓缓转过头,吩咐某人:“楚清,这小子交给你调教了。”
“是!”
燕重锦走出帅帐,全然不理会身后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径自来到了秋荻的帐前。
“下官打扰,不知长公主可安歇了?”
“尚未歇息,燕侯爷请进。”
燕重锦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颗小青丸,服过之后才敢入帐。
“今日让公主受惊,令达靼王子惨死,皆是下官考虑不周。长公主放心,一切罪责由我承担,皇上不会怪罪楚清。”燕重锦先给对方安了颗定心丸,随即又道,“只不过,此次意外也算一个契机,不知道长公主是否愿意抓住?”
秋荻不解地道:“什么契机?”
“您如果就这样回东都,回去之后还是皇女。就算这次没嫁成,也还会有下次。”燕重锦暗示道,“如果公主愿意,可以和楚清留在塞北。后面的事,下官来安排。”
秋荻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的确是一个甩脱公主身份的绝佳机会,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和楚清长相厮守,不正是自己苦苦追求的么?
“可我若以失踪之名脱身,陛下定会生疑,对你太不利了。”
“下官没打算瞒皇上,此事也不可能瞒得住。公主和楚清的事他一直知道,待我解释之后,他应当也能理解。”
“他是能理解我和楚清,可未必能理解你。”秋荻担忧地道,“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就让你承担所有责罚。”
“我和楚清设计抢亲,害巴勒鸠日死在回程的路上,已经足够陛下震怒了。”燕重锦苦笑一声,“反正都是气,不如就让他把火儿都撒到我这儿,也好过三个人一起遭殃。”
秋荻闻言一阵愣神,忽然站起来,冲他郑重地一福身。
“公主这是做什么?”燕重锦连忙避开,“下官当不起如此大礼!”
“侯爷为我和楚清牺牲至此,有什么当不起的?”秋荻笑道,“陛下终究是陛下,识人的眼光非同一般。有燕侯这样的忠良辅佐君侧,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她会留在民间,留在恋人的身边,在塞北遥望着东都,等待他们携手开创一个大淳盛世。
天亮之后,楚清和秋荻拜别燕字军,去了楚家。
燕重锦携兵南下,将巴勒鸠日和达靼使团的尸首暂时安放在北蜀,亲自押解着金眼雕等一众沙匪回了东都。
如他所料,梁焓龙颜大怒,只是怒点却和他想的不一样。
“燕重锦,朕是不是太宠你了?”
燕重锦跪在地上,听到这话不禁心里一沉。
“你身为指挥使,纵容楚清混在送亲的婚队里,协助她假扮沙匪去抢亲,最后还把我大淳的长公主送给了楚家!”梁焓冷着脸训斥道,“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朕分毫?!”
“就算达靼王子人品低劣,就算楚清和秋荻情投意合,就算你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可谁给你的胆子先斩后奏?!”
燕重锦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他是再世为人,会超出本分地去替梁焓打算,尽可能地安排好一切再说出口。可这样的擅作主张,实则是犯了帝王的大忌。身为臣子,他只能听令而行,没有资格替皇帝拿主意。
“陛下恕罪,由于时间紧迫,末将来不及知会东都,所以”
“所以就给朕捅了这么大篓子?”梁焓气冲冲道,“达靼王储和使团死在淳国的地盘上,就算是沙匪所为,恐怕巴勒孟甘也不会善罢甘休!”西边的游牧民族一向是大淳的强敌,如果两国开战光是想想他就感觉头疼。
燕重锦叩首道:“此事责任皆在罪臣,末将愿将功补过,从现在开始练兵,绝不会让鞑子侵入大淳领土分毫。”
“钱呢?粮呢?兵呢?”梁焓一拍御案,“你说得容易,真以为达靼和东瀛一样好收拾?知不知道打起仗来要死多少人!”
为今之计,只能延缓送信给达靼,为淳国多争取几个月的备战时间。
还有秋荻的事一个长公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他都不知道如何向群臣和太妃们交代。
燕重锦一向沉稳持重,这一次却把事情彻底办砸。归根结底,是因对方有着替自己决断和掌控全局的自信。而这种自信,源于他长久以来的信赖和倚重。
燕重锦敢一肩担起所有罪责,敢替楚清和秋荻跪在这里顶锅,无非是仗着自己的专宠厚爱罢了。毕竟之前所有的欺君骑君,他都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以至于对方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无论做错什么,皇帝都不会狠下心处罚。
梁焓闭上眼,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父皇是对的。天子没有亲人,没有恋人,没有朋友,只有君臣。自己不能偏听偏信偏宠,不能让任何人模糊了君臣的界限,否则只会养出一个恃宠而骄肆无忌惮的佞幸。
脑侧微微一凉,一双手熟稔地替他揉着额头。
“陛下怎么罚我都好,但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龙体。”
明明是请罪,可这口气,怎么听都像有恃无恐。
梁焓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必须冷落这家伙一阵子了。
他睁开眼,面无表情地道:“怎么罚都好是吧?那你就带兵去戍边吧。要是鞑子打过来,就给朕把边关守住了。要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