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焓叹了口气:“他远在西川,手里只有两万兵,回来也不过以卵击石,何必拖累?”
“可就算咱们不递信儿,消息早晚会传到西川。到时他听了流言,又不知皇城详情,只怕心里更慌。”
“还是盟主比朕考虑得周全。”
燕不离笑道:“自己的儿子,多少了解几分。粑粑自小酷爱钻研兵法,性子也算稳重,若知道四营大军围城,是不会贸然带着两万人回援的。”
梁焓颔首道:“他可是回了信?”
“按说回信没那么快,不过今日有人往鄙府投了个信物。”燕不离自怀中掏出一枚白玉佩,正是燕重锦的燕子玲珑佩。
作者有话要说:梁焓将玉佩接在手里,摩挲了一下,翻到背面,看见玉上刻了八个细如蚊足的小字:
日升雪落,东门面君。
第56章51504948
十月末,燕重锦携军连夜奇袭,歼敌四千有余,青角关大捷。
青角关一失守,西川的边防便被撕开一道要命的创口。朝廷的兵马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所过之处,西川府兵溃如潮水。
不过三日,燕重锦便攻破西川首府,杀到了蔺家门口。
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蔺府。
马上的参将问道:“将军,是不是蔺家看不敌我等,率先跑了?”
燕重锦望着朱红的大门,否定道:“他们撤离有序,只怕早有准备。而且你不觉得奇怪么?西川的兵力起码有五万之巨,可咱们这一路碰上的,统共不足万人。蔺巍然连老巢都不要,带着这些兵马去哪儿了?”
对方恍然大悟:“狡兔三窟,他在西川会不会还有其他据点?”
燕重锦依旧摇首。
前一世,蔺巍然至死都坚守在蔺府中。因为如果连首府都丢了,就意味着西川易主了。
何况自己这回只带了两万人,可能让对方闻风丧胆不战而逃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能让一州府主放下了世代守护的地方?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下令道:“去看看各衙门还有没有剩下的官吏,本将要问话。哦,对他们客气点。”毕竟战后的重整治安还要靠本地喽。
“是,末将尊令!”
娘子军的女统领请示道:“将军,是否在首府也开仓放粮?”
“首府损失不重,把蔺家仓库打开济民吧,其他富户乡绅暂且放过。”
“是!”
梁焓深知西川民众对朝廷心存怨念,不给点实利好处,他们不会真心归附。所以让燕重锦每攻下一个据点就拿富绅开刀,搞“打土豪分田地,开粮仓济贫民”运动。
西川百姓无不震惊。
要知道朝廷大军每次途径西川都和土匪一样连拿带抢,恨不能刮一层地皮再走。这次直接攻过来居然没扰民没屠城,还给他们发粮食?这届皇帝还姓不姓梁?
先前蔺家为了招兵买马、囤积粮草,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虽说是打着西川独立的旗号,可多数人要的只是肚子吃饱。建国称雄听着豪壮热血,可折腾到如今,饱受剥削的刍狗们也渐渐醒悟了。
说一千道一万,这块土地无论姓甚名谁,最终得利的都是食肉者,关他们吃草的屁事?是以,穷苦百姓对燕字军的做法热烈欢迎,广大无产阶级紧密地团结在了粮仓周围。
只有少数几个铁骨铮铮的表示反对:“西川和朝廷世代恩怨,你们这些东都狗别想收买我们,西川人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燕重锦微笑:“来,十斗拿好。”
“吾皇万岁!谢谢爸爸!”
蔺家人收拾了细软跑路,但留下许多不便携带的古董字画。搜出来的珍玩堆满了三间屋子,即便燕重锦出身富贵,也不由得感叹了一番。
蔺氏经营西川几百年,家底之丰厚,恐怕比皇室都不遑多让。这要是让一向节俭的梁焓瞅见,估计又得眼红地瞄上其他藩镇头头
他抬眸望向窗外高远的天空。
说起来,也不知道东都现在是否安好?
“将军,西川府通判带到。”
“请他进来。”
“是。”
一个皮肤黝黑的胖子战战兢兢地迈进门槛,瞅见燕重锦就噗通一声跪下,在地上缩成了一只圆润的煤球,哆嗦着道:“下官裘德鱼,见过燕将军。”
“裘大人不必惊慌,起来说话吧。”燕重锦负手而立,赏着字画道,“你既是通判,为何没随蔺家和一众高官离开此地?”
对方眨了眨金鱼眼,答道:“回大人,家里老母病重,经不起跋涉之苦,下官便留下侍奉母亲了。”
没看出来,倒是个孝子。燕重锦问道:“你可知蔺巍然带着兵马逃往何处了?”
裘德鱼面露犹豫,动了动肥唇,没有说话。
燕重锦转过身,不紧不慢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裘大人,如今西川姓梁,不姓蔺了。陛下要治理山高水远的西川,免不了启用本地官员。这个节骨眼,你应该知道如何弃暗投明。”
裘德鱼敬重旧主,可心中也清楚姓燕的是御前红人。自己今后是平步青云还是人头落地,不过是眼前人一句话的事。对方已经暗示得如此明显,他再不识抬举只怕没好果子吃。想想家中的妻儿老小,再坚定的忠骨也动摇了。
他咬了咬牙,说出两个字:“北蜀。”
燕重锦在面具后皱起眉头:“他去打北蜀了?!”
蔺巍然疯了不成?北蜀是戍守关塞的重镇,城高墙厚、人肥马壮,常年囤兵五营之众。他明知东都发军征讨,还弃了老巢,带着几万人马去啃更硬的骨头,岂非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