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陌离处于漩涡之中已经太久,他自然也会生出一些倦意,他站在如月的门口许久,直到如月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他,他才轻轻地开了口,道:“如月,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如果是在平常,如月听到他说这句话,她一定会觉得这又是一句绝不成真的玩笑话,可是今日听到他这么说,不知道因为什么,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她很不希望自己再为他心软半分,因此她避开了看他的目光,道:“那件事情,结果如何了?我想皇上和太子殿下如此看重你,定然是要你去做一件极其凶险的事情,而他们若是真能答应你的要求,定然也会让你再度失去自由。”
萧陌离并未走入她的房间,他只是倚靠在门口,道:“你也知道的,我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命运里就没有半点自由。如今也是如此,我在这样的过程里也已经慢慢习惯了,因此,对于那些凶险,我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如果可以,真的好想寻一个地方,渐渐停歇自己的脚步,试着就这么静静地过几天平淡的日子,那该多好。”
他在说这些话语的时候,眼里不禁流露出诸多惆怅和落寞的情绪,许也只有在这一刻,如月才会感觉到他是真的累了,而他的这种感觉,她也曾经感同身受。
比起身体上的疲累,心里的困倦才是最为可怕的,她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也知道他要承受的风险是什么,那不是他可以掌控的范围,他并不确切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做了,是否能够做到全身而退,而他也没有这个肯定的把握,如果自己始终往这条路不停地走下去,他是否还可以顾得了自己,顾得了她和孩子。
因为没有把握,因此才会陷入迷茫的境地,他原本就是孤独一人,没有了自己在身边始终相随,他的孤独不禁变得越来越多,从未有过的困倦也随之而来,这使得他很想放下一切,很想逃离这个世界,然而他自己都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那个一直待在小木屋的宋珏,如月每次想到他对于萧陌离的恨意,她就会无端地生起一股愤恨之心,同样都是侥幸从萧家的灭顶之灾逃出的孩子,一个赋予了最为沉重的使命,另一个却是相安无事地活着,也许并非萧家嫡系子孙的缘故,宋珏才没有在意如何重建萧家的事宜,然而萧陌离却不能不去做,因为他是唯一的嫡系血脉。
既然是唯一,那么从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不再仅是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整个未来的萧家,他必须承担起重建萧家的使命,而且还要以一人之力,让萧家再度重现昔日的辉煌。
如此沉重的责任,被一个孩子牢牢担起,可想而知他的心里该是有多么复杂,这样的命运带给他的一切并不怎么好,没人理解年纪轻轻的他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城府,就连待在他身边最近的老爷子和宋珏也做不到完全理解他。
在这样的岁月里,萧陌离始终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即使后来的宋珏帮助了自己,即使后来有多么多的美人为他效命,他依旧还是孤独的,因为无人理解他,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就会觉得疲倦。
萧陌离为了能够重建萧家,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所付出的努力和辛劳,他从来都不会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因此,这样的境遇自然也就只有自己才能真的体会,旁人是无法真正感知他的痛,而若是真的得知了呢?
会是可怜他的遭遇,觉得他应该受到更多的关怀,还是会继续厌恶他,觉得他本就应该得到这样的命运?毕竟,他所会的本领实在诡异,而他的心思确实深沉到了某种境界。
如月始终都在沉默,她一句话都未说,但她的心却忍不住在痛,她很想上前安慰他,然而她很怕这么做了以后,会让自己重蹈覆辙,重新变成那个爱得卑微的自己,她很怕会经历相同的场景,又让自己心碎一次。
她不禁低下头看着犹在沉睡的萧瑞安,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开口,好在萧陌离也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他十分果断地结束了这次谈话,道:“安儿睡了,我也就不再打扰了。如月,若是能够带着安儿离开这里,那么你们就离开吧,不需要再顾及到我。毕竟我知道如今情形的严重性,如果不是大家互赢的局面,我就会是引火**的境地,这般处境艰险的我,实在不适合再和你们相处。”
他说着这些话,不禁转过了身,似是没有再去看她的意思,道:“若是你们真的离开了,我想你们也会过得很快乐,至少不会让安儿活在他不愿意陷入的漩涡里,一辈子相安无事地活着,那一定是最为美满的结局。我这个爹爹为他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但我也衷心地希望他能过得一世无忧,而你也要平安地活着,陪着安儿好好地长大。但愿有朝一日你还会想起我,仅是一刻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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