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1)

看到这只鸡的第一眼,简嘉再一次想到了昨晚那只外焦内生的鸡,耳边回想起秦易那波澜不惊的语调:“你放心,今天中午不做烤鸡。”

不,她不放心!她只觉得惊吓满满,今天就算死,她也得掌握厨房主动权!

这是一只母鸡,从鸡嘴和鸡脚的尖锐程度判断,这只鸡算得上老母鸡了。

在她之前的世界,这只鸡又名为“牢底坐穿鸡”,想要吃它就得做好牢底坐穿的准备。幸好大景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大家还保留着朴素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观念。

简嘉提着山鸡掂了掂,山中野物自然比不过家养的肥美,不过它还是有些分量的。母鸡肉质干柴,红烧或者烤制味道一般,但是用来炖汤却是一绝!

正好她从原主家顺了一个土陶罐,之前她只在别的美食博主的视频中见过土陶罐的用法。听说用陶罐在灶膛中用土办法炖出来的汤比砂锅炖出来的还美味……

简嘉蹲在山鸡旁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天时地利人和,今天要是不做个土罐鸡汤,都对不起这只鸡的牺牲。

枣红马在山道上飞驰,斑驳的光影从秦易冷俊的面容上快速闪过。这条通向鸡鸣镇的山道他走了无数次,哪怕闭着眼能找准方向。幼时的他跟着父亲走这条路时,要耗费一个时辰;少年时跳脱的他用大半个时辰就能背着猎物到镇上屠夫的店里;如今有了枣红马俊俊,只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一个时辰,能让他跑一个来回。

秦易紧握着缰绳,感受着俊俊的呼吸和步伐,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和俊俊奔走在这条山道上了,每一刻他都无比珍惜。可就算他不断放慢脚步,鸡鸣镇还是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俊俊停下脚步,打了个响鼻,侧过身仰起头蹭着秦易的手背。它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秦易: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

今天猎到的山鸡很好,屠夫给出了每只□□个铜板的高价。秦易擦了擦沾着猪油的铜板,将它们一个个地放进了灰扑扑的钱袋子中。

从屠夫的店铺出来之后,秦易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跨上马直接回家,他牵着缰绳来到了镇上最大的东来杂货铺里,面对热情迎上来的店小二,他神色淡淡道:“买一些调味料,糖油山椒之类的都来些。”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拖长声音:“好嘞~客官稍等~”

秦易并未进店铺,他侧着身斜靠在杂货铺外的柱子上。明亮的光线刺得双目有些不适,他闭上眼,右手在俊俊的鬃毛上轻轻抚摸着。

“哎?老张你看,那边的是不是秦猎户?好几日没见他了,走走,过去打个招呼。”秦易耳边传来了一道粗粝的声音,不用睁眼,他就知道这人是隔壁镇的猎户老杨。

老杨是个热心肠的,见谁都能寒暄几句,秦易同他打过几次照面,对他的印象并不差。只是老杨身侧的张猎户是个心胸狭隘的,嫉妒自己打到的猎物多,抢了他的生意,每次见面他都会眼神不善地扫着自己。

“你不知道吧?秦猎户前两天忙着娶亲呢。那阵仗你是没见着,嚯~”张猎户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老杨惊奇不已:“这还真不知道,秦猎户娶亲啦?这是好事啊!他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要找个女人过日子了。是哪家姑娘啊?”

张猎户压低声音叽叽咕咕道:“你还不知道吧?简家村知道吗?简家村简至善家的闺女。”

“嘶……那个女的啊?她不是心悦那个俊书生吗?叫什么来着?许什么来着?”

“谁知道呢,要我说,那种女人我是不敢要。就一张脸能看,完全不是过日子的人,秦猎户终究是年纪小哇……”

“噫,啧啧啧……”

两人远远站在拐角出,对着秦易的方向又是指点又是叹气,他们沉浸在八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易已经睁开了双眼,鹰隼一样的目光正从二人脸上扫过。

“客官,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店小二提着数十个油纸包走了出来。秦易接过东西,“嗯”了一声,从二人的身上收回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阿聋用存稿箱发文,不知道为什么,用存稿箱时一键感谢功能就无法使用。感谢小可爱们给阿聋投的营养液和地雷,虽然阿聋没办法在作话一一感谢,但是我已经在心里感谢大家千万遍了!

请接收我爱的亲亲~蹭蹭~埋胸胸~

◎土鸡汤和手擀面(上)◎

人都是八卦的生物,杨猎户和张猎户远远地站在杂货铺外,一个说一个听无比投入。张猎户唾沫横飞满脸地幸灾乐祸。两人身后站着两头驴,这是两位猎户的座驾。驴身两侧挂着竹制或者铁制的篓子,篓子中装着没卖完的猎物。

就在二人交头接耳之际,张猎户的驴子跺跺脚,笼子上的插销落到了地上。笼中的老山羊寻到了机会,猛地一蹿就蹿出笼子,沿着长街疯狂地跑开。

来往的路人惊呼不已:“羊跑了!羊跑了!”

初时那张猎户还不知跑掉的是自己的羊,当他循声一看时才懊恼地拍着大腿:“哎呀!我的羊啊!”

山里长大的野物可不比家里豢养的家畜那样温和,年纪老迈的山羊即便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但也不是人能追上的。张猎户连忙拽着驴子想要追上去,哪知道倔驴偏偏在此时犯了犟,哪怕他抬手就给了它好几个嘴巴子,驴依然闷着头一动不动。

杨猎户连忙抽出土箭对准了山羊,可山羊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几蹿之下杨猎户的箭矢硬生生地失了准头。

眼看老山羊快要跑出街道,张猎户气得捶胸顿足,咒骂的话一句接一句冒出。这可是他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捉到的羊,还指望着能卖点银钱补贴家里。要是就这么跑了,家里婆娘又要念叨他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二人身后传来。张猎户转头一看,就见一匹俊秀的枣红马朝着他的方向猛冲而来,红色的骏马带着疾风从他身前冲过,激起的狂风卷着尘土吹得张杨两位猎户睁不开眼。

老杨揉了揉双眼,抱怨着:“秦猎户也太莽撞了,要是撞了人可……”

当他的视线逐渐清明时,抱怨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眨眼间秦易已经骑着他的枣红马冲到了长街尽头,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一段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打成了活套,活套套住了老山羊的脖子。

老羊四蹄发力,身躯左突右撞,却无论如何都冲不破绳套的钳制。它惨烈地嘶叫了两声,此时就见原本还算松散的麻绳猛地绷直,秦易猛地一拽,老羊身躯便被拽向了他的方向。

不等老羊继续挣扎,一柄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洞穿了它的脖颈。鲜红的血顺着羊脖子滴滴答答挂下,老羊四蹄捣腾了几下,身躯软软地耷拉下来不再动弹。

秦易慢悠悠抽回羊脖子上的匕首,沾血的匕首在羊身擦了两下后,他这才将匕首送回腰间。他一手提着麻绳,另一只手轻拍俊俊的脖颈。

俊俊调转方向,稳稳地带着它的主人和滴着血的山羊往回走。当它走到两头驴子旁时,秦易手一松,老山羊重重落到了张猎户面前。温热的羊血从伤口摔出,挥洒出一道弧形的血痕。张杨两位猎户的鞋子和衣摆沾了腥臊的羊血,灰扑扑的衣衫看起来更脏了。

秦易坐在骏马上冲着呆愣的二人微微颔首:“不用谢。”说罢驾着马头也不回地向着粮油店的方向去了。

张猎户连连抽气,脸皮不自然地抽动着。杨猎户目送着秦易的背影远去,许久才发出了惊叹之声:“妈的,还是马跑得快啊!”

秦易回到家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刚到家门口,他就嗅到了一股香浓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发现这股香味正是从他家厨房飘出来的。

“兄长,你回来啦。”当秦易忙着将买来的东西从俊俊身下卸下时,他听见了秦朗的声音。循声一看,只见秦朗披散着半干的头发脸颊红扑扑,他穿着一身稍稍有些大的衣衫。脱去了小夹袄,秦朗看着瘦了好几圈,不过却比之前的气色好了很多。

秦易不由得多看了秦朗几眼,自家弟弟秀气白净,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个小姑娘。不等秦易问话,秦朗便主动交代了:“嘉嘉姐姐做了好吃的,还给我洗了澡,我一点都没受凉。”

秦朗的身体不好,稍稍受凉就会咳嗽发烧,平日里只有在特定的时间里秦易才会让他洗头洗澡。哪怕秦朗是个安静的孩子,身上穿着厚衣服又长久不洗澡,闻起来总不是很美妙。

简嘉倒不是因为嫌弃秦朗身上有味道才强迫他洗澡,而是因为做瓦罐鸡的时候,她烧了很多热水出来。瓦罐鸡汤需要放置在土灶的灶膛中炖煮,用厚厚的炭火慢慢煨,才能将食材的鲜味完全逼出。

秦家没有现成的炭火,想要得到炭火,只能用木材慢慢烧。简嘉不可能为了炖个汤就让木材这么浪费,思来想去,她在灶台上烧了很多的热水。正好上午收拾院子的时候,她身上沾了很多灰,有了热水正好能洗个澡。

结果还没等自己先洗澡,她就看见了小秦朗耳后那黑色的泥。细细一看她才发现,秦朗只有小脸和小手还算得上白净,衣衫下面的小身体也不知道多久没搓了。

于是被摁在大盆里面洗刷刷的人就成了秦朗,秦朗一开始嘀咕着“男女授受不亲”。结果简嘉一把摁住了他,一句“我还长姐如母”就将秦朗压得死死的。

秦朗又害羞又抗拒,可是当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污垢将干净的洗澡水都染成灰色时,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连洗刷刷了三遍,洗得皮肤光滑又白皙,秦朗才从木盆里面起身。

秦易扛着米面进家门时,就见简嘉正擦拭着头发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刚出浴的简嘉身穿一件天青色的衣衫,红润的面颊让他想到了秋日下霜时山中的野苹果。秦易的目光从简嘉的脸上挪到了湿漉漉的头发上,又不由自主地飘到了莲叶一般的衣摆上,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看哪里比较好。

他想他应该感谢简嘉,谢谢她贴心地给朗儿洗了澡,可看到简嘉的瞬间,客套的话卡在喉咙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简嘉很坦然,看到秦易回来了,她招呼道:“你回来啦?今天卖货顺利吗?要不要洗个澡?热水管够!”

秦易本想拒绝,就听简嘉说道:“今天天气很好,不冷也不热,真的可以去洗个澡。而且等你洗好澡,就能吃午饭了。”

秦易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穿了有一段时间了,确实有些脏。而且今天下午他不准备上山,确实可以洗个澡。想了想之后,秦易点了点头:“行,我一会儿去洗澡。”

说罢他提起米面阔步走进了厨房,一进厨房,他就发现厨房中多了一张小方桌。方桌靠在门边,原本摆放在那边的柜子向着南边挪了几尺,正巧能放下这张樟木桌。

樟木桌上放着一块大大的方形案板,案板上撒着洁白的面粉,面粉上堆放着一堆粗细均匀的手擀面。秦易惊讶地看着案板,半晌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简嘉:“你做的?”

简嘉笑着点了点头:“嗯,今天中午吃瓦罐鸡汤和手擀面。”食材已经备齐,就等下锅了。

秦易心情复杂地看了简嘉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担忧简嘉和朗儿,他怕自己不在时这两人相处不愉快,也担心自己耽搁的时间长了,他们会饿着。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肩头担着沉重的担子,也从没指望有人能分担自己的压力。带简嘉回家时,他只当家里多了一张嘴,根本没想过这个人能帮自己做事。

看到漂亮的手擀面,闻着喷香的鸡汤味,秦易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放下米面,脚步仓促地向着院门外走去:“我继续搬东西。”

能让秦易用上“搬”这个字,证明他买回来的东西分量极大。当简嘉打开麻袋,从里面取出堆叠的油纸包时,她忍不住对一边的秦朗说道:“你兄长不会把店铺给搬回来了吧?”

秦易带回来的调料超出了简嘉的认知,原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一些基础调味料,结果打开油纸包之后,简嘉面对着一堆形状和味道陌生的调料麻了爪子。她捏着一粒黑褐色的小圆果陷入沉思:“这……是啥?”

闻一闻,有些许花椒味,再嗅嗅又觉得像胡椒,咬上一粒品一品,顿时又麻又辣,奇特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被一粒不知名香料放倒的简嘉捂着腮帮子直吸气:“大意了……”

这时秦朗从门外跑了进来,小小声说道:“姐姐,我兄长很快就能洗好澡了。”

简嘉将满桌子的油纸包收好,“好,我去把鸡汤取出来。”

秦朗跟在简嘉身后,两人凑到了灶膛前向着灶膛内部看去。只见微红的炭火中立着一个圆肚子土罐,土罐高一尺,圆圆的肚子上有个带孔的把手。黑灰色的罐身上有几道颜色略深的油印,这是炖煮时溢出的油脂形成的痕迹。

放罐子容易,想要取出罐子就难了。罐子里面装着滚沸的鸡汤,罐身周围是滚烫的炭火,稍有不慎,辛苦炖出来的鸡汤就会打翻。

不过这难不倒简嘉,只见她从一边取出了一个怪模怪样的耙子。普通的灰耙末端钉着一块木板,这个耙子末端钉着一根三寸长的木头,木头两头平行钉着两根小一些的圆木。上方的圆木从把手中穿过,下方的圆木正好卡在了把手下方的罐体上。

将耙子稍稍旋转,两根圆木紧紧卡住了土罐,简嘉小心翼翼将熏得黢黑的土罐从炭火上转移到了灶膛口。土罐上方盖着一片稍大的破陶片,陶片下方才是土罐原配的盖子。

圆形的盖子四周糊了一层金灿灿的油渍,揭开盖子,罐中的汤还在滚沸。金色的鸡油下方,清晰可见一块块斩切得一口大小的鸡块。没有红枣枸杞,没有生姜葱结,这罐鸡汤中只有两小勺细盐,可是原汁原味的鸡汤香味却已经霸道地扩散开。

“好香啊……”秦朗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秦朗:兄长,今天姐姐帮我搓泥了。

秦易:男女授受不亲,下次兄长帮你搓。

下一次

秦朗的哭喊声从澡盆中传出:兄长,你让我继续脏吧,我不搓了,不搓了!

◎土罐鸡汤和手擀面(下)◎

秦易已经许久没这么细致地洗过澡了,许是因为今天的热水格外宽,又可能是因为大澡盆旁多出了一块散发着茉香的澡豆,还可能是厨房中传来的香味和笑声让他觉得安心。当他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房门时,看着空了大半的院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明亮的阳光静静洒在院中的石板上,院中的水井旁放着浸泡了脏衣服的大木盆,明明是农家小院最正常不过的景象,却让秦易的心莫名地静了下来。

除了院子变得干净整齐之外,今天的秦家好像还有哪里不一样。细细一看,只见东厢房的窗户大开着,从窗口看去,能看见窗口干净的书桌上平铺的雪白宣纸。

秦易的目光在桌面的笔墨纸砚上停留了片刻,深褐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他转过头,向着厨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一进厨房,他就见方桌上放着三个碗,每只碗中盛着大半碗清亮的鸡汤和鸡块鸡肉。简嘉手中捏着长筷站在灶台前面对着大锅,她不紧不慢地拨弄着面条,听见秦易的脚步声后,她头也没回:“面条马上好,你先喝点鸡汤?”

秦易端起离他最近的粗瓷大碗,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油花,轻轻抿了一口鸡汤。略带烫意的鸡汤入口,鲜美的滋味在唇舌间爆开。眼睛微微睁大,深褐色的瞳孔亮了几分,他端开大碗看了一眼,又低头喝了一口。

香浓的鸡汤在舌尖打了个滚后滑入喉,鲜美的滋味缠绕舌尖,又直冲大脑,让他产生了片刻眩晕的感觉。

好鲜!难以想象这是山鸡炖出来的汤。

秦易之前也用山鸡炖过汤,可是炖出来的汤有些寡淡不说,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腥味。他抱着碗陷入沉思,难道简嘉在汤中加入了什么特殊的调料?细细看过方桌旁的土罐之后,秦易发现汤中只有鸡和汤,看样子也不像加了其他调料的原因。

难道是这口土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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