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透出几丝不舍,平日丰姿轩举的脸上露出一片落籍。他听得里头阵阵的说笑,思绪却远远回到了夏兰馨小时候的时光。
并不是立意要同二哥争些什么,三兄弟多日不见,如今都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也唯有如小时那般闹一闹、乐一乐,似是才能冲淡这嫁妹的伤感。
有那么一瞬,夏钰之记起了自己接陈芝华过门时舅兄陈焕善那依依不舍的目光,还有岳父与岳母在门口相携而立,目送花轿远去的寥落身影。
那时自己尚不理解,如今却全然明白了老辈人所说,嫁女儿与娶媳妇是怎样截然不同的心境。眼望母亲鬓边的丝丝白发,夏钰之心上无端添了丝柔软。
这一母同胞的兄弟三人,除却世子随了夏阁老,是正经的文官出身,夏钰之与二哥都是武将,尤其夏二爷早早便在广西镇守一方。
前次平定千禧教的叛乱,夏钰之守住江阴的主战场,夏二爷却在广西阻住了千禧教的后援之兵,一场海战将他们全部歼灭。
此次夏二爷奉旨回京,显然不只是参加妹妹的婚礼,而是针对广西那边的局势,有些事要上奏朝廷,更须听听京中对广西的部署。
再说夏二爷方才得了沈氏夫人的助力,乐呵呵地随在母亲身后,进了夏兰馨的外屋。从夏钰之一旁擦身而过时,喜滋滋地冲夏钰之飞了两个刀子眼。
夏钰之回报以杀气腾腾的眼神,还冲他扬了扬拳头,一如小时候的万般不服。
院中仆从渐渐散去,听得夏兰馨闺房内依旧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夏钰之意兴阑珊,独自倚着芜廊下的阑干发呆。
却听得绣房门口珠帘轻挑,慕容薇从里头款款走出,亭亭而立在自己面前。
明媚的朝阳下,慕容薇一身丁香色百裥长裙长可曳地,上头散绣着几枝疏淡的金线牡丹,双臂间绕了一条浅金彩绘金玉满堂的披帛,姿容绝美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慕容薇缓缓走到夏钰之前头,牵了牵他的衣袖,熟稔地唤了一声:“三哥”,便眼望浣溪堂的方向,问道:“可要去瞧一瞧?”
自打玉屏山顶上开诚布公,两人之间便多了些旁人不曾有的默契。
今日夏兰馨大婚,是她与云扬的新生活刚刚开始。前世的那一页重重翻过,无论是慕容薇还是夏钰之,都想要再看一眼前世里夏兰馨殒命的地方,替她与前世那个悲壮而又惨烈的自己道个别。
风送花香,浣溪堂内又是菡萏悠悠,无穷莲叶遮天蔽日。
两人沿着松下的小径缓缓而行,未曾惊动老太君清修,而是悄然转到了满湖碧波旁边,寻得了当日老太君曾经开启过的假山秘道之侧。
一重山水、一重年华,都成了指间风沙。过去的已然过去,今世可以握在自己掌中的幸福便令人倍加珍惜。
慕容薇望望夏钰之,忽然轻轻一拜:“三哥,打从我回来的那日起,便始终庆幸身边有你。若不是你,又有谁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与托付?如今,咱们终于扭转了局面,前世的悲伤不必重演。”
漫天思绪,又回到崇明七年那个腊月初十的清晨。
夏钰之真切地记得那时慕容薇立在自己身前,他曾捕捉到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阅尽生死的沧桑,还有那不死不休的仇恨。
如今,依然是这个女孩婉然立在自己面前,她的眼中却洗尽沧桑,只余下恬淡与柔和,还有对未来深深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