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信般渗人。灯火朦胧下,那一口细致的糯米牙十分整齐好看,她咯咯娇笑着,透出几分嚣张:“这个么,苗疆秘地的龙胆草,好东西啊。”
龙胆草的名字,白嬷嬷从未听过。能叫右使这般慎重送入宫中,大约是十分霸道的毒物。她托着那只匣子,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动。
一块鲜红的佛幡被风吹动,抚到白嬷嬷状若死灰的脸上。她俯着身子,貌似恭敬,心上却如烈火油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声音,继续问道:“需要老奴如何去做,请右使明示。”
“兵不刃血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那死老太婆对你的身份从未怀疑,你在她身边,有足够的机会下毒。这苗疆秘药你先收好,只待这几日主子吩咐动手时,我自然会叫你知晓。”
宫装女子依旧将双手笼回袖中,拉了拉身上的斗篷,似是不耐小佛堂的寒冷,打算抽身退去。
见白嬷嬷还想再问,宫装女子脸色一沉:“你好生收着,该用时我自然会吩咐。”她弯下腰来,尖尖的食指挑起白嬷嬷的下巴,眼中锋芒税利:“白芷,老实说这次的事教主十分生气,这解药还是我苦苦替你求来。若这次再有什么闪失,你和你弟弟的安危,本座便不能保证。”
白嬷嬷俯在地下,冷漠如水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若这世间还有什么叫她牵绊,自然是亲弟弟的性命。
灯火摇曳下她的身子微微一颤,跌坐在地面上,嗓间漫过一声低沉又压抑的呜咽,很快便止住了声音。那女子满意而笑,露出得意的神情:“你好好等着吧,不几日这宫里便又有一场大戏。”
灯火渐暗,那女子又转身佛像身后,一时没了踪迹。
白嬷嬷枯坐地上,听得声息渐无,方才的面若死灰分毫不见,她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露出平静又绝望的神情,重新跪回到佛前的蒲团上。
《无量寿经》从未如今日这般替她指明了方向,白嬷嬷一遍一遍颂着,速度越来越快,心也渐渐如明镜不落尘埃。
沙漏缓缓,一夜飞逝。直待天边堪堪露出鱼肚白,白嬷嬷才精神抖擞地从蒲团上爬起来,回去自己房间稍做歇息。
纵然整晚不曾阖眼,白嬷嬷一点没有精神颓废的样子,仿佛卸下心头大石,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燃了枝檀香,盘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又回想起当年弟弟那幼小却清澈的笑颜,发出一声凄厉的低吼:“弟弟?我弟弟若是还在世间,更不会容我做这些伤天暗理之事”。
右使带来的荷包还笼在自己袖中,白嬷嬷嫌弃地拿出来,连荷包都不曾打开瞧一眼,就连同解药随手往燃着的香炉中一扔,由着那香甜萎靡的味道渐渐散在檀香的凝练厚重中,散失到无影无踪。
当年被迫服下那暗红的丸药,长达十余年时光里,她每月都有那么一夜,要瞧着自己筋脉寸寸突起,感受着如有重重烈焰在自己体内焚烧的苦痛。
烈火焚身之苦,非常人意志能压制。白嬷嬷偏不服输,她求得皇太后的允诺,去文曲阁中寻了许多古旧的医书,慢慢琢磨减缓痛苦的法子。
年久日长,她学会了以痛解痛、以毒攻毒,早已不需要千禧教主的赐药,更无时无刻不想着要脱离千禧教的魔爪。
离天明还有小半个时辰,白嬷嬷沐浴完毕,换了一身元白色的交领寝衣,默默躺到榻上闭目养神,思忖着往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