刕鹤春只觉得他聒噪。他垂头问:“父亲想说什么便直言吧。”
英国公不满, “你好歹抬头正视我。”
刕鹤春不得不抬头。
英国公:“说说, 怎么又跟你母亲吵架了。”
刕鹤春:“没吵架, 只是身子不舒服。”
英国公:“你这是气话。”
他递过去一杯茶, “喝一口冷静冷静。”
刕鹤春接过茶一饮而尽,心口的郁郁之气却平不下去。尤其是父亲说着宽慰的话, 实则意有所指的指责。
他道:“父亲若是如同我一样被关在这方寸之间, 又该如何呢?”
英国公:“我不如你, 不是在陛下面前长大的, 我要么是碌碌无为,要么是被关在牢狱里。”
刕鹤春一噎, 又低下头去。
英国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享受了恩宠, 连惩罚都是如此的宽待, 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若是如此都受不了, 陛下还怎么相信你将来能做好事情?”
他道:“你也该知晓,将来你要是出去做事, 碰见的危险哪里是今日所能比的。你就看看你三弟,江南一带, 湖州越州氏族林立, 他刚开始过去的时候也不容易,好几次还有生命危险, 我多担心,现在也过来了。”
刕鹤春虽然觉得刺耳,却也开始认同英国公的话。他若是能出去,今日的禁闭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也要能出去。
他问:“父亲能为我周旋一二么?”
英国公却道:“已经周旋过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在陛下面前本就没有脸面。
再者说,多做多错,就是折绾那里,他也是不愿意她跟太后陛下说情的。
一不小心,就要牵连全家。
他得为全家考虑。
刕鹤春就笑了笑,“是,父亲已经周旋过了。”
他的心又寒下来,等英国公走了,他跟折绾道:“我上回听见你给莹姐儿说花。”
“你说,一棵花草的根没烂,就不会死。”
折绾坐在窗户边画画,闻言点了点头,“是。”
刕鹤春:“如今咱们英国公府的根是三弟,我只是叶子。”
“叶子啊……无论是黄了,烂了,枯萎了,都没有关系。”
折绾很好奇他跟自己说这些。上辈子他没有跟她说过这些事情。
自然,这辈子她也是不愿意听的。
她站起来,“那你就做个好人吧。”
“——不是有句诗叫做化作春泥更护花么?想来父亲是希望你如此的。”
她出门去了。
她不愿意听这些感悟,武先生便首当其冲。没几天,这位老先生肉眼可见的憔悴下去,听闻白头发多了许多。
折绾便叫人送去了人参燕窝给他,叫他好好的补一补。
赵氏也将希望寄托在武老先生的身上——如今刕鹤春并不见愿意见她,每次她去都说睡了。
赵氏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才让儿子如此厌恶自己,于是彻夜难眠痛哭,让武老先生为自己说一说好话。
武老先生第一次起了离开英国公的心。
他还不愿意减寿,想着活到九十九呢。
于是委婉的跟折绾提了。折绾便跟赵氏道:“川哥儿的性子也倔,幸好武先生能教得了他,母亲别把人家吓跑了。”
赵氏这才消停。她也郁结于心了。
平日里她若是碰见了这般的委屈,肯定是要跟宋玥娘说一说的,但这次两人是彻底闹僵了,她无人可说,心里越发堵得慌。
果然没几天就受不住,主动去找宋玥娘和好。
可宋玥娘这次铁了心要跟她冷战,见了她也行礼问好,只开始学起了折绾,做起了棉花精,一问三不知四不答的。
赵氏大恨,捶胸道:“都怪我,好,都怪我!”
宋玥娘就回娘家跟阿娘和嫂嫂抱怨:“平日里没碰见事情看不出来,但如今是见真伪了。她根本就不爱护我和莹姐儿,巴结个陌生人都愿意用我的莹姐儿去结亲!”
宋老夫人可算是欣慰了,感慨道:“你现在明白也不迟。”
宋玥娘:“我以后都不搭理她。”
宋老夫人:“那也不行,她还是你的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