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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斯离开训练室,径直上了二楼,大跨步迈进了浴室。

他放好热水,倒了些圣水,然后脱掉衣服踩了进去。

他昨天刚刚泡过圣水,今天本来是不需要再泡的。

但是……

曼德斯垂下眼帘,想起了那个吻。

圣水能压制s级淫纹留下的后遗症,如果没有圣水,曼德斯根本就无法投入正常生活。

但圣水也仅仅只能起到压制的作用。哪怕是泡了圣水,他也时常会出现比常人更加强烈的持续性性冲动。

但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每遇到神父,他的理智便会……

神父……他阖上眼睛,心情略有些复杂。

必须要尽快抓到那个魅魔。

抓到那个狡猾的魅魔,让他给神父洗去淫纹,然后、然后——

然后他应该把神父送回教廷。

——“应该”。

曼德斯平静地想着。

莫兰又在训练室里待了一小会。他终于冷静下来,来到浴室。简单地冲了个澡,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做完这些后便行色匆匆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心乱如麻,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地埋头赶路。他来到二楼,只要迈过一段不长的走廊就能到自己的房间。在路过浴室的时候一个浑身冒着热气的身影突然从门里钻了出来,莫兰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啊!”

莫兰脸色一白,猛地从曼德斯身上弹开。他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曼德斯一愣,心神一乱,下意识要伸手去扶,又突然想起什么般猛地抽回手。他迅速地与莫兰撤开距离,面色一沉。

莫兰被他身上没擦干的圣水烫到了。

很快有仆人围了上来,在曼德斯的示意下将莫兰送去了安排给他的房间。曼德斯扭头大跨步向储物室迈去,又突然想到什么般折身而返。

他心情烦躁地重新回了浴室,反手关上门,脱下浴袍拿起一面新的浴巾粗暴地将自己身上的水擦拭干净,然后换上了一身新的浴袍。

莫兰被仆人送回了卧室。他面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都疼得不住颤抖。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袖子被捋到臂弯,裸露在外的小臂被烫得红了一大片,连胸口被布料遮挡的部位都被烫得隐隐作痛。

他有些头晕反胃,丝毫没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骤然闯入房间。仆人散去,有人呼唤他的名字。莫兰下意识向声源望过去,一瓶药水出现在他眼前。

莫兰一愣,将药水接过来,曼德斯立刻抽回了手,然后后退了好几步。

莫兰怔怔地盯着手里的药水看了许久,隐隐觉得这气味与颜色有点熟悉。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面色一变,猛地抬头向曼德斯看过去。

曼德斯用那双令人安心的目光注视他。

他笑了一下,说:“愣着干什么?快喝啊。”

莫兰将瓶子里的药水一饮而尽,转瞬间那股令人舒适的冰冰凉凉的感觉泛了上来,被烫伤的部位很快就恢复如初。

莫兰呆呆地跪坐在床上,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边的床单。

伯爵知道了……莫兰想。什么时候?他想起之前查尔斯递给他的那瓶药水——难道……?

曼德斯静静地看着他,将莫兰神色上的一切变化都尽收眼底。

曼德斯突然想抱抱他,或者揉揉他蓬松柔软的头发。

他笑了一下。

“神父,还疼吗?”

“不、不疼了……”

“抱歉,是我的疏忽,”曼德斯一脸歉意地说,“我没有想到,不小心伤到了您——我以后会注意的。”

莫兰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曼德斯打断了他,无奈道:“您不用道歉的。神父,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要道歉呢。”

莫兰没再说话。

曼德斯静静地看着他。

“神父,您先休息吧,我不打扰您了。如果您还有什么别的需求,随时可以来找我。饭菜我会叫仆人给你送来的。”

曼德斯又吩咐了一些事情,行了个礼,便轻轻地关上房门离开了。

莫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匪夷所思地想着,他难道不会生气吗?

曼德斯当然会生气。在得知莫兰的魅魔血统后他火冒三丈,气得在查尔斯面前发了一通大火,这把火也一并烧到了教皇乃至整个教廷身上。哪怕到现在,曼德斯也还在跟教廷因为莫兰的事情扯皮。

但那些与莫兰本人无关。

曼德斯心疼他,尤其是在他了解莫兰的过去之后。那天曼德斯翻开关于莫兰的过去的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那孩子三岁开始戴能够一定程度上遮挡魅惑能力的眼镜,四岁开始用绳子把尾巴绑在自己的腿上——四岁,莫兰今年二十岁,那么中间便有十六年。

十六年啊。曼德斯难过地想着,他泡圣水也才泡了十四年呢。

“不会疼吗?”

曼德斯解开绑在莫兰眼睛上的布条,轻声问他。

莫兰一怔,沉默半晌,回答:“有点。”

“只是有点吗?”

“有的时候会……非常疼。”

“有多疼呢?”

“可能……走不动路吧。”

看。多可怜啊。曼德斯想。

莫兰手足无措地站在伯爵面前。就在不久前曼德斯敲开他的房门来给他喂血,还带来一块布条,要他蒙上自己的眼睛。

莫兰觉得难为情极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伯爵,就只好按着对方说的做。

“神父,”曼德斯语气轻松地开口,“老实说,我以前是真没想到您居然有点魅魔血统,要不是之前您被我身上的圣水烫伤那次,我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层。”

莫兰拿布条在自己眼睛上缠了几圈,本来手足无措的他在听到曼德斯这些话之后莫名镇定了不少。他低下头,轻声说:“我不是有意要瞒您……”

“我知道,”曼德斯宽容地笑了笑,“您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只是——有些好奇,您有着魅魔血统,又是个神父,平时会很不方便吧。”

莫兰在脑后打了个结,视线一片黑暗,“是会不方便……”,话音刚落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令人烦躁的饥饿感窜了出来,在他的大脑给出指令之前,便已驱使他一口咬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兰的理智渐渐回笼。他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此时尴尬又难堪,呆呆地站在原地。

“真是辛苦您了。”曼德斯由衷地说。

莫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曼德斯对他上一句话的回应。他抿了抿唇,只说:“还好。”

曼德斯提醒他把眼睛上的布条摘下。

莫兰脸上一红,依言将手伸到脑后打的结上面。

“我有听说您在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用绳子绑住自己的尾巴……”

莫兰努力了很久也没能把那个结解开。他好像听到曼德斯笑了一下,但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下一秒一双手伸到他的脑后,指节相触的那一瞬间莫兰肩膀一抖,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是这样。”莫兰淡声回答。

他感觉脸上有点发烫,那股饥饿感又冒了上来。

他咽了口唾沫。

很快他眼睛上的布条被解开,曼德斯叹息着说:“不会疼吗?”

当然是会疼的。有的时候疼到受不了,疼到走不动路,但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啊……”

莫兰听到曼德斯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曼德斯摇了摇头,盯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习惯痛苦可不是什么好事。”

莫兰怔怔点头。那股饥饿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曼德斯垂眸看他,突然说:“在劳伦庄园的这段时间,您姑且把尾巴放出来吧。”

莫兰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曼德斯又重复了一遍,补充道:

“您不用担心尾巴会被别人看到。不会有人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您想融入人类社会,纵使再疼必须捆住自己的尾巴,这我实在帮不了你——但我希望,在你不用工作、短暂地居住在我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您能暂时地把尾巴放出来,也就可以不用那么疼。”

莫兰怔怔地看着他,曼德斯身上的那股独特又诱人的香味将他包裹,挑得他小腹部的淫纹散着幽幽的光。

莫兰看着那对一张一合的薄唇,颜色似乎比平时更深了些——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吻。

下一秒一只宽厚的手掌盖住了他的眼。

那双瞳孔悄然变成心形的水蓝色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卷翘的睫毛扫到曼德斯的掌心。

曼德斯无奈地笑了笑,充满歉意地说着:“神父,我得走了。”

他收回挡在莫兰眼前的手,悠悠行了个礼,便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去。

莫兰呆呆地望着曼德斯离去的背影。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所有人都说,要他“努力”,要他“坚强”,并且说,“这是必要的”。

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必要的。他也习惯了。

但他现在突然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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