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澹蹲下身,拣了一颗栗子糕,放在嘴里咀嚼,入口冰凉,味道却极为熟悉,如果没记错,是在她最爱吃的那间铺子买的。
“爷,这是……”青山缓步进门,见陆澹蹲在地上,轻声出口。
然而还没问出来,就被陆澹呵了一声:“出去!”
青山步伐再不敢往前迈了,凝望着陆澹许久,终是轻手轻脚又退了出去。
咽下一块凉透了的栗子糕,陆澹才将目光移倒旁边。
院子久未经修,又常年无人打扫,早已灰尘满布,方才进来他只顾看周围,并未注意到地上也有脚印。
这会儿看到,倒也不算是惊讶,只是……有几个脚印,并非通向大门,而是通向侧边的窗棂。
顺着那脚印走过去,果真看到窗棂上的灰尘被擦掉了一大块。
窗子外边的雪地上,不出所料地出现有一深一浅的印记,许是来人走的仓促,那脚印看着并没有门前的平整。
跳窗而行?若非受了惊,恐怕一般人都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跳窗。
陆澹凝眉沉思,正想出去一探究竟,脚却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移开脚,看到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羊脂玉做的梅花簪。
她死之前,将房中值钱的东西尽数分给了下人,屋内剩下的都是些拿不走的案桌柜子等。
他后来也曾叫人来此清扫,若是她的东西,必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很显然这是来人留下的。
可是谁会来这里?陆澹不知道,他弯腰把簪子拾了起来,入手冰凉,玉质是极好的,就连上面的雕工,也是难得一见的精致。
这个款式,倒是和她生前喜爱的很像……他喊了门外的小厮进来。
青山疑惑地进门,垂手问:“爷可是有事要吩咐?”
他将簪子递了过去,沉声吩咐道,“去查查今日谁来过这里。”
青山暗暗心惊,照爷这意思,还真有人来过啊?
他默默将簪子接了过来,恭敬地应了声是,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五爷,都御使杨大人恐怕还在等您,您……”
都御使杨铮是朝中元老级的人物,不但得皇上信赖,还受朝官们追捧,在朝中十分有威信。
他算得上是陆澹的半个授业恩师,陆澹能有今日的成就,还要多亏了他的一手提拔。
他今日本派了人来请陆澹过府议事,却没曾想陆澹一大早便来了这久未有人踏足的荒院,还耽搁了这般久……青山是怕再耽搁下去,让杨大人久等了,才会忍不住出言提醒。
“你去跟杨大人说我身子不适,今日怕是不能过府了。”陆澹淡淡地说道,眼皮也没抬一下。
“可是……”青山面露迟疑,杨大人的命令,爷还从未违背过,就算身子不适,也会强忍着不适前往,今儿怎么……陆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刀子似得眼光,让青山如芒在背。
伺候了陆澹这么些年,青山若还没摸透他的脾性就太没能耐了。
知道他这是铁了心不去了,也只能恭声应是,默默退出了房里。
青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陆澹才转过身,凝望着壁上的一幅观音图。
画已经很陈旧了,依稀可见落款处,娟秀的字迹写着画画人的名字。
陆澹视线在上面足足停留了一刻钟,才走近前去,伸手将其取下,轻轻搁在旁边的书案上。
壁上凭空出现一道小门,那门是用上好的楠木所制,上头油了一层漆,与壁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瞧,倒也很难发现。
陆澹伸手将门推了开来,只见里头放着个布满灰尘的牌位,牌位上飘逸的字体写着---吾妻杜霁月。
他把牌位拿在手里,神色复杂地盯着它,喃喃道:“我来看你了。”
手指摩挲着牌位上的字,唇畔带着几分讥笑,“从前你总怪我狠心,我确实也是狠心的,只是我不狠心又哪里来的今天……我如今坐到了你父亲的位子上,你该是更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