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靠近暖温带的省会到了三伏天虽是阴天,却还是闷得不行,教学楼后面废弃的厕所却一片阴凉。

周玏一靠在墙上,手里夹着根烟,微眯着眼,看着前方,没有焦距。

“呦,这不周玏一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周玏一的手一抖,烟灰掉在裸露在外的脚踝上,烫的他一哆嗦。

他扭头看过去,吐了口烟,“有事?”

五个人围在他面前,剩下的半根烟被人抢过扔在地上踩灭,周玏一没动,挑着眉辨认了半天,领头的好像是隔壁班一个叫袁裕成的。

“你小子挺能装啊。”

周玏一蹙起眉头,站直了身。

下一秒一个拳头擦着风朝他猛的袭来。

他侧身堪堪躲过,脸颊还是被袁裕成手上的戒指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侧脸火辣辣的疼,周玏一抬手轻蹭就知道这回是破了相了,那双杏眼也沉了下来,理智犹如崩塌的堤坝,周玏一一拳砸在袁裕成的脸上,快,狠,准,没留一点余地。

肉体碰撞的声音在阴暗的角落里展开,发散。

周玏一直处在一个没人管的状态,都快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但到底是一人难敌四手。

被人一拳打在了脸上,连同那道血痕半边脸瞬间麻木了,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袁裕成被他打掉了一颗牙。

结果就是还没上课周玏一就被叫进了校长办公室。

“你每天除了给我添乱还能干什么!”

文件夹猛的砸在周玏一的脸上,在脸上的淤青处再次留下一条交叉的血痕。

周玏一低着头站在校长室里面微微张了张嘴又闭上,转身出了门。

窗外阴暗云化作暴雨伴着狂风拍在地上,树枝上新发芽的嫩叶被吹的狼狈不堪,紧贴在窗户上。

“你每天除了给我添乱还能干什么!”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玏一他爸是市重点高中校长,最近刚升上市委副书记,他妈是特级教师,他哥年纪轻轻又当上县级组织部部长,可谓前途无量,在别人眼里,这简直就是修了八辈子福。

但是周玏一不想要。

在周玏一的记忆里,他不知道家庭是什么样的。

他爸虽是校长,却也见不上几面。他妈每天奔走在各个城市进行教学展示。

他哥,更不用说,周玏一从小就比不上他哥。

没有他哥学习好,没有他哥听话懂事,甚至没有他哥长得高。

周玏一183标准身高,但是对于直逼190的周呈安来说还是差了点。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家里的老二,即使处处比不上他哥,至少他爸妈是宠他爱他的。

直到周玏一跟他哥说爸妈最爱的是我的时候,周呈安靠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洁白修长的手上夹着根烟,狭长的眼睛淡然的看着他犹如刺骨的风,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周玏一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眼神。

像看无知的小孩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这时候周玏一才意识到他忘记了一件事,身为市重点高中的校长和特级教师是极其封建和看重成绩的。

他们对哥哥的严厉要求才是他们认为的爱。

他哥笑的是对的,说好听点是笑他天真,说难听点就是笑他傻,智商情商都低。

周玏一知道他哥从小就看不上他,可能这就是聪明人骨子里带的高贵。

在周玏一的意识里他只知道世界上有一个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人,自己该称呼他为哥哥,却不知道哥哥和弟弟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

周玏一只知道,在这个家他需要且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活着,却没人教他怎么活着。

“玏一,想什么呢?要上课了。”

那片叶子终于破碎被雨打进了泥泞里。

周玏一没有转头,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外面,嗯了一声。

他知道是谁,次次的年级第一,别人家的孩子——苏彦铭。

说来周玏一也搞不懂,苏彦铭他爸是市长,他妈是着名电视台主持人,独生子,优秀的跟他哥一个样儿,为什么非要跟他做朋友。

俩人也是有缘,初高中都在一个班级,但苏彦铭是自己正儿八经考上的,周玏一却是他爸送进来的,这似乎也是他爸为他做的唯一的事了。

周玏一转身的一瞬间苏彦铭看清了他的脸,眼皮无意识的抽动了几下。

“你脸怎么了?”

苏彦铭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

周玏一偏了偏脸,将受伤的那侧掩盖在阴暗面,“没事,回去吧。”

最后他还是拗不过苏彦铭,被他拉着去了医务室进行了简单处理。

周玏一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伴随着物理老师的讲课声没一会就趴下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晴了,临近傍晚,天空一片粉红色。

苏彦铭拍了拍周玏一的桌子,“走吗?带你去个好地方。”

今天是周六,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其实平时他上不上也没人管,但是苏彦铭可是人人眼里的好学生,自己总不能强迫他一起吧。

周玏一揉了揉还有些模糊的眼睛,“哪啊?”

苏彦铭嘴角一扬,露出半边虎牙,“秘密。”

周玏一没想到苏彦铭带他来了城南,整个市里的最南面,也是整个市里最黑暗,最没人管的地方。

平民老百姓都以为是没人管,但明白人儿都知道,是不想管也不能管。

白天萧瑟凄凉,晚上狂悖无道。

这是周玏一第一次来这儿,浑身暴戾的因子混着血液都在倒流,有期待也有害怕。

看苏彦铭轻车熟路的样儿他还有些惊诧,像是终于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用胳膊怼了怼苏彦铭,“哎,大学霸,没想到你还来这啊。”

苏彦铭冲他翻了个白眼,“说的我好像不是正常人似的。”

周玏一听完一乐,“正常人谁来这啊。”

“也对,所以咱俩都不是正常人。”

周玏一一回头就看见苏彦铭直勾勾的盯着他,瞳孔深而沉。

苏彦铭左拐右拐进了个胡同,推门进了个民宿。

从外面看破败不堪,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

穿过民宿,推开后门是一段向上的长楼梯,一片黑暗,只有脚边亮着灯,踩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由于太暗,周玏一不敢走太快,苏彦铭走在前面回头看着他,然后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走吧。”

楼梯上面是一个长走廊,旁边挂着各色面具,苏彦铭随手拿了一个戴上,扭头看周玏一,“挑一个。”

周玏一停顿了一瞬最后还是选择了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骷髅面具。

周玏一没问他为什么要戴面具,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里肯定有上面的人。

打开走廊尽头的门,各种吵闹声,喧嚣的鼓点混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在各色人的脸上。

没想到人还不少。

周玏一随意扫了一眼,一边是赌桌,一边是酒吧。

但是苏彦铭没停,抓着他的胳膊继续往里走。

突然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腰腹,周玏一没经历过这些,僵硬的站在那里,看向对方的那一刻,草莓味的烟雾扑面而来,大波浪,烈焰红唇,光不时的照在面前的人的脸上,他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苏彦铭放开他,熟练的搂上那人的肩膀,低头耳语,掏出几张现金,笑着塞进了她的内衣里。

那人松开手,给了苏彦铭一个飞吻消失在人群中。

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苏彦铭回身拉着周玏一继续往里走,再次通过一个走廊打开另一扇门,进入的一刻周玏一像一瞬间注了铅似的站在那。

有人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有人跪在地毯上一脸虔诚。

这竟然是一个bds俱乐部。

周玏一突然感觉有些窒息,浑身逐渐燥热,他没经历过也不理解,看向苏彦铭的眼神也带着无声的询问。

苏彦铭半搂着他往里走,“放松一下吧,一会有表演。”

穿过密集人群的过程中,他猛的吸入一股大吉岭茶香。

他转过头,看向那穿着深灰色西服的人,他的手上夹着跟烟,猩红的火光照亮了那抹金色面具,照亮了那双眼。

那人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也看过来,随意而又轻佻。

水黑则渊,但那双眼睛比渊还深还黑,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周玏一突然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淡淡的烟雾模糊了那张脸,却没模糊那双眼。

随着移动慢慢藏匿在黑暗中。

“看什么呢?”苏彦铭看向那个方向,只有密密麻麻的人。

“没什么,快走吧。”

周玏一不知道自己看没看错,但那熟悉的香水味儿和那双眼睛的确让他想起了他哥。

都是那样轻蔑高贵。

不过他哥那么个傲世轻物的人,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呢,周玏一摇摇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周围突然一片黑暗,舞台上灯逐渐亮了起来,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被红绳束缚在一起,旁边站着个人,手里拿着一条软鞭。

周围响起一阵鼓掌声,周玏一第一次看这些,也对这些提不起兴趣。

他觉得闷,隐藏在面具里的又是怎样的一些嘴脸,他们仿佛一头野狼看到了食物,冒着淡淡的绿光,令人发指,他扭头看向苏彦铭却发现他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真不靠谱。

周玏一靠着墙边向外移动,推开了一扇门。

外面竟然是一个露天阳台。

正对着的是一片破败的筒子楼,上面印着拆字,早已没了人。

周玏一坐在露台的椅子上,摘面具的手在看向旁边的一瞬间僵住了。

那个穿着深灰色西服的人坐在隔壁露台的沙发上,腿上还坐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是个男人。

他的面具被扔在一旁的桌子上,冷冽的侧脸在黑暗里忽隐忽现。

这一次,周玏一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

是他哥,周呈安。

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直到他看到他哥掐着那个人的脖子吻上了那个人的唇。

黑夜早已来临,斑斑点点的月光照在周呈安的身上,像是被亵渎的神灵。

一瞬间,周玏一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像是突然回到了第一次喝酒的时候,脑袋晕乎乎的,无意识的战栗,就楞楞的看着不远处的画面。

紧接着就迎上了他哥的目光。

他哥把那个人摁在怀里,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犹如深渊的凝视,看的他心里一咯噔。

不同以往的不屑一顾,他哥第一回用这种眼光看他,周玏一仿佛一瞬间处在了没有阳光的冬天。

他忘了自己还戴着面具,低着头急匆匆地推门离开,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哥知道他来这种地方了。

周玏一跌跌撞撞跑出民宿,周围竟然空无一人。

门口的灯似乎也有些年头了,暗黄的灯一闪一闪,晃在周玏一微微发红的脸上。

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怎么,他莫名觉得有些燥热,无意识的扯开领口的两颗扣子,坐在门口。

一股热流顺着头顶穿过胸膛直奔下腹。

心脏狂跳,他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兴奋,似是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活了18年了,这还是周玏一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他无意识的吞咽,并上了腿。

不可否认的是——他勃起了。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着,仿佛一下子敲到了他的神经,他回过神,手有些颤,掏出手机,看到名字的那一刻松了口气。

是苏彦铭。

“你去哪了?”

“我在门口。”

“等我。”

苏彦铭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看到周玏一低着头坐在台阶上。

耳后的头发被汗微微打湿,连同脖颈都泛着不正常的红,他第一反应是周玏一吃了不正常的东西。

他身手抬起周玏一的脸,“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红?出什么事了?”

周玏一仰头挣扎了一下,喘了两口气,压下身上的不适感站起身,“没事,走吧。”

苏彦铭还想问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周家处在一处新开发不久的别墅区,对面一片空地,据说是要建一所小学。

周玏一到家的时候,房内一片黑黢黢的并没人回来。

周玏一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侧,他哥则在三楼。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上了三楼,推开了他哥房间的门。

熟悉的大吉岭茶香混着淡淡的烟味飘散在空中。

周玏一又想起了刚才的画面,那只夹烟的手冒着淡淡的青筋,就那么贴合在脖子上,慢慢用力。

他感觉到了微微的窒息感。

“你在做什么?”

灯突然被打开,像是把他的心剖在手术台上,他立刻放下手背过去转过身,不敢抬头,“哥……”

微凉的气息越靠越近,周玏一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说过吧,不要进我的房间。”

“对不起哥。”

周玏一头都没敢抬,侧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自从回来还没有换衣服,也不知道他哥认出来没有。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怕周呈安,那似乎来自身体的本能驱使。

躺在床上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哥怎么会出现在那?

周玏一从没见过他哥那么对待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

一个可以体会他哥身上的温度的男人。

鼻子突然一酸,天花板就变得模糊起来。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周呈安已经不在了。

昨晚上脑袋有些迟钝,今天醒来才感觉到清醒,他哥那么聪明个人儿,估计在第一次对视的时候就认出自己了。

只是他不在乎也无所谓。

脸上淡淡的划痕已经结痂,一晚上的淤青变成了乌色。

说起这道淤青,周玏一就想起了隔壁班那几个傻波一。

纯纯脑袋进水。

说是隔壁班的谁谁谁跟他表了白连个回应都没有,她哥就觉得他特能装,找朋友一起来教训他。

周玏一虽没吃亏,但没想到的是那人竟是省长的什么亲戚,官大一级压死人。

即使苏彦铭再打抱不平也没什么用。

他到底是被压弯脊梁骨道了歉。

雨过天晴,露水混着淡淡的泥腥味飘进鼻腔,格外清新。

周玏一起的有些晚,被司机送到门口,从后门进了班级,一片读书声中他才发现讲台上站着个陌生人,正盯着他看。

他拿出手机问苏彦铭,“这谁?”

“新来的语文老师。”

早自习结束后,那位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邱池。

在他转身面向黑板的时候,周玏一眯了眯眼,总觉得有些面恍儿,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但该说不说,这人长得温文儒雅,念课文的时候,却是该洪亮处铿锵有力,该温柔处又娓娓动听。

比之前那个老头子有趣多了。

让人意外的是,让所有人分散注意力的不是下课铃而是门外的一群人。

光反射在后门的玻璃上,有些反光,模模糊糊的能看见几个人靠在窗边。

但周玏一还是一眼辨认出了站在中间着的那个人,那似置身事外的高贵气度,不是他哥还能是谁。

周玏一猛的起身,拉开后门,没等他开口,就听到一声清润纯正的声音,“呈安哥。”

一声哥被他硬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周呈安随意的向这边扫了一眼就转过了身,冲向邱池,“嗯,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那一刻只感觉周呈安眼里的冰似乎破了。

“挺好的。”

看着一帮人离开,两人的胳膊触碰在一起,周玏一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邱池眼熟了。

那天坐在他哥怀里的,被他哥吻住的,被他哥互在怀里的人,是邱池。

周玏一驻足原地半晌不能动,只感觉心里升起令人烦躁的情绪。

嫉妒像是阴暗爬行的虫子,不断侵蚀着周玏一的心,他也想让他哥看看他,想让他哥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废物,想让他哥抱抱他。想撕碎他哥脸上的面具,臣服在他的手里。

男人都存在慕强倾向,他也想体会谈笑风生的感觉,像他哥一样在大好年华里闯出一番天地,坐在官场上游刃有余。

但是他做不到,也没人教。

他跟魔怔了似的一遍遍在纸上写,哥,你教教我好不好。

一晃儿四五天,周呈安也没露过面。

周玏一不知道他哥去哪了,也不敢主动去联系他哥。

他不敢去问爸妈,也不想去问邱池。

到现在也不知道邱池和他哥是不是真是那种关系。

周玏一唯一知道他哥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城南了。

他这次没打算叫苏彦铭,周五那天晚自习直接逃了,连校服都没来得及脱。

与之前不同,推开民宿的门,柜台后面正坐着个嗑着瓜子看剧的人。

周玏一没有理会继续往里走。

“哎哎哎,小同学,未成年禁止入内。”

一只涂着血红色渐变指甲油的手拦在自己面前。

周玏一皱着眉头看过去,与一双蓝色的眼睛对视。

让他想起了草莓味的烟。

他从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她,“成年了。”

“那也别穿着市重点高中的校服吧,我可不想被举报。”

那人从后面的柜里掏出一件崭新的衣服递给他,“没别的衣服,服务生的,穿吗?”

看这架势穿不换衣服是绝对不让进了。

他接过衣服,坐在了柜台前面。

这种地方最怕的就是碎嘴子,坐在前台不仅要会看也要会说,心理素质也必须是从容不迫的,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即便不是老板也胜似老板。

周玏一一乐,露出无害的笑,“姐姐,我哥在吗?周呈安。”

那人嗑瓜子的手一停,蔚蓝色的眼睛一挑,“哎呦,弟弟,我们这不记名的,不知道周呈安是谁。”

周玏一从钱包夹层掏出一张照片。

有些旧了,边角处还有淡淡的折痕,面部已经有些掉色,但还是能清晰辨认出一大一小两人,照片有些久远,是在他初二那年拍的,被他一直保存在夹层里。

“姐,真是我哥,你就告诉我吧。”

那人抬了抬眼,放下手里的瓜子,笑的勾人,“弟弟,是这人呀,他在的,在306。”

周玏一点点头,没在说些什么,脱下校服扔在一旁,套上那套衣服,去了后门。

这次他特意拿了一个几乎包住整张脸的面具,天还没黑,二楼还不算热闹。

他沿着楼梯继续向上,三楼铺着厚厚的地毯,两边都是房间,悄无声息。

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往前走,“就你了,快,306等着呢。”

紧绷的手一瞬间放松了,是一个穿着跟他相同衣服的人,显然是把他当成这里的服务生了,不过目的相同,不如顺水推舟。

那人拿出房卡打开门就急匆匆的走了。

周玏一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有一张黑色的沙发和一张床,他闻到了熟悉的味儿。

沙发上整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手搭在沙发沿上,西服外套搭在靠背上,他仰着头,沉稳的呼吸声仿佛吹到了周玏一的耳边。

是他哥。

“新来的?”周呈安从开门的那一刻就醒了,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人动弹,能找到的理由也就这一个了。

周玏一连忙过去,压低声音嗯了一声,他不敢多说,怕他哥认出来。

“过来给我按按头。”

周玏一呼了一口气,早些年他学了些按摩手法,本想着给他爸他妈按按,却被他妈躲开了,李英慧带着无框眼镜,手里翻着新出的课程标准,“你能不能好好学学习,别整这些没用的。”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这事了。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有这用武之地,倒是让他哥体会上了。

太久不碰,手法的确有些生疏,但也正应了那句新手。

他把手放在他哥的发际线上,慢慢向下。

他哥头发不长,但特软,手感还不错。

周呈安能体会到这人手法生疏,但也还算凑合,连着几天忙着落实新下来的政策,整天连轴转,实在累的不行,今天小姜请了假,他也就不挑了。

按了一会也不见他哥反对,周玏一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手也转换到了他哥肩膀上揉捏。

正欲向下,他哥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睁开了那双似墨似的眼睛。

恍惚间,周玏一忘记了移开眼睛,看着那双眼,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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