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人出现在望远亭木阁门口,看着他,笑盈盈地唤他:“阿镜。”
犹记得,与她熟悉之后,她说:“皎皎如月,不如皎皎如镜。镜子好,镜子摸得到,很真实。月亮摸不到,太远了。就像做梦时梦见的那些人,瞧着是真的,其实是假的。”
他与她初见面时,她四岁多一点,他六岁多一点。可是四岁的她就像个老人精,说出来的话叫人听不懂。六岁多一点的他,虽然也不似真的六岁稚儿那般不明世事。比起她来却差远了。
那时,她拜入普渡神僧座下没多久,却由皇兄教导,成了皇兄的半个弟子。那时,他来到皇兄身边也没多久,以皇兄侍书童儿的身份。
皇兄带着她下河摸鱼捉虾,是他在河岸上递竹篓。皇兄带着她爬树摘果子摸鸟蛋。是他在树下举着竹篮。皇兄带着她偷翻老尊者们精心收藏的茶叶胡乱泡了喝。是他在门外望风。
因他与她年岁相差不大,皇兄还背着她对他玩笑着说,好好养。等养大了给你当媳妇儿。可是人真的养大了,皇兄却反悔了。
一别四年没见,皇兄带着他重回佛国,他便发现皇兄看她的眼神里多了某种叫他担忧的东西。他不敢与皇兄去争。但他同样也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别的情绪——她对皇兄的尊敬、畏惧以及抗拒。
他不敢说什么,他对皇兄同样的既敬又惧。甚至。他从此不敢再与她过多接触。他总觉得,每每他与她说话,总有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冰冷目光直直地盯死了他,令他不敢乱说乱做。
但到底。还是牵念着她的。嬴子皎从心底叹出气来,迎过去,无奈地笑道:“你来我这里。皇兄就算现在不知,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这一句话。倒尽万般无奈,万般活在人眼皮底下的无奈。宗政恪无所谓地道:“本来就没想瞒着他,他要知道,就知道好了。”阿镜还是原先那个阿镜,外表虽然不算出色,可暖如冬阳的笑容足叫人心中宽慰。
她的神色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惫懒?嬴子皎心中诧异,面上就带了出来,想了想问:“你与李懿?”
“不瞒你呢,阿镜,”宗政恪笑起来,“我打算嫁人了,嫁给李懿!”她的笑容显然发自内心,可嬴子皎心里却闷闷的痛。
忍了忍,他勉强露出笑容,颔首道:“正该这样!从前的那个你,让人看着都要担心和害怕。你还这样年轻,怎么能有行将就木之人的气息呢?可是阿恪,皇兄那里……”他忍不住要为她担心。
宗政恪走到扶栏处,眺望遥远地方。在天边,有一座似乎隐匿于云山雾海里的雄城,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它沉重的呼吸都能震得大地连连颤抖,更让那些心有畏惧之人只敢远望不敢亲近。
那里就是秦皇宫,居住着这座大陆最有权势的人,和他的后妃子女们。宗政恪不想把自己送到兽嘴里去,又打不过这头巨兽,就只能想办法让这头巨兽自己丧失兴趣,放过她。
“小师兄不再是从前的小师兄,我也不是从前的我。”宗政恪凝视着遥远的宫城,慢慢道,“阿镜,小师兄是大秦的天子,肩负重任。有些事情,哪怕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他也无法不顾一切地去实现。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让小师兄放手,说难很难,说易其实也很容易。”
“阿恪……”嬴子皎讷讷,歉疚看她,“只怕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我是你的朋友,但我更是皇兄的弟弟和臣子。”
“我明白。”宗政恪仰脸看他,微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去做什么,我不愿你左右为难。所有的事情,你只要看着,看着就行了。我,还有李懿,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