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窝蛇鼠刹时炸开了窝,没头没脑地在殿内乱窜,但无论如何也找不着那两个胆大包天的闯入者。它们自然不可能发现,这一大堆数也不数清的珍宝里面,多了一枚指甲那么大的白玉八卦平安扣。
“药府洞天”,这四个鬼画符一样难解的大字仍然刻在泉眼旁的白玉大石上面。李懿将宗政恪轻轻放进清浅泉水里,懊恼地乱捶自己脑袋。若不是他幼年时想不开犯混,何至于如今药府地里连颗五百年份的药材也没有?
清澈如镜的泉水很快就被鲜血染红,昏迷中的宗政恪嘴角又涌出大团紫黑色鲜血。她的神情很痛苦,紧紧皱着好看的眉。李懿忍不住轻轻去抚她冰凉柔腻的脸颊,虽知她听不见,还是哄她:“阿恪,忍一忍。你吃的那药太霸道,泡泡灵泉大有好处。”
宗政恪的牙齿咯咯作响,显然正在承受莫大的折磨,以致于她喉中都溢出细碎的**。李懿知道这种筋骨脉络重续的痛苦有多么剧烈,放在他自己身上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此时他却十分不忍,又舍不得离开,便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不去看。
可宗政恪的痛呼声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泣血般的声声哀求——救命!饶了我!求求你们!放开我!放开!
她断断续续的哭,苦苦地央告,后来又用极恶毒的语言咒骂。
李懿听得胆颤心惊,他万万想不到宗政恪看似平静冷漠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复杂的情绪。尤其最后,她哭一声喊一声“娘亲”,喊得他的心都要碎了。好久好久以后,她才没了声音。
李懿赶紧睁开眼,见宗政恪浮在水面上,衣裳尽皆湿透,玲珑身躯朦胧可视。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神一片空洞死寂,直勾勾地瞪着药府洞天灰蒙蒙的穹顶。
“阿恪?阿恪?”李懿轻轻叫她,她一动不动。他吓得身体一抖,慌手慌脚将她抱进怀里,手指伸到她鼻端,察觉还有微弱气息才放下心。又叫了她两声,她依旧木然不语,他便知她的神智其实还没有真正恢复。
此时宗政恪的嘴唇泛白开裂,脸也苍白得可怕,细腻肌肤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李懿知她此时虚弱,赶紧伸手一招。泉眼旁栽着的一颗桃树上两颗水灵灵的大桃自动从树上掉落,飞到他脚边。他急忙拾起一个桃,挤了桃汁小心地挤入她嘴里。
清甜的桃汁芳香四溢,宗政恪喉中微动,将桃汁咽下。李懿喜笑颜开,一边继续挤桃汁喂她,一边唠叨:“你可有福了,这是洞天自带的仙桃。能不能增寿延年我不知道,但绝对可以强身健体、固本培元。你若能长长久久地吃下去,就不用害怕根基会有损伤。我说过,我有这个本事的。”
这桃儿果真不凡,宗政恪吃了两枚桃儿挤出的汁液,脸色便红润了许多,只依旧木然不动。李懿也不着急,用真气将她湿透的衣服长发尽皆烘干,再把她轻轻平放在泉眼旁的草地上,让她多多呼吸这泉眼的水汽。
任何事,只要有心,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这是李懿名义上的师父,他的外曾祖父天一真人的谆谆教诲。见宗政恪鼻息深沉,他爱怜地抚一抚她长发,再起身寻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扔下的药锄和药材种子,认认真真地锄草松地栽药材。
此番不比从前,李懿绝对精心地侍弄那些药材种子,嘴里还嘟嘟哝哝嘱咐这些种子快些发芽快些生长。他正浑然忘我,忽听悉簌动静,扭脸瞧去,正见宗政恪费力地坐起身。
“慢点慢点,你着慢点。”李懿扔了药锄,三两下便飞奔至泉眼旁边,搀住宗政恪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宗政恪一睁开眼睛便知不对,这是个什么地儿?头顶灰蒙蒙看不见天空,更没有太阳流云,但四下皆有光。身下是柔软如毯的青草地,身侧有一眼清泉,不大,水汽却异常清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