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肃不曾发话,跪着的侍人便高捧起了来自敌人的信物,垂眉时一切神情湮没在灼灼灯影中,恍若泥胎木塑。
权倾皇朝的大将终于神色微动,绢黄纱笼的宫灯闪烁在他英俊面庞上,点明一道晦暗难辨的阴影:“下去罢。”
锦盒便被恭敬地放在了他案头,玉肃挽袖运笔,晕了晕墨,凝神细批一行刚劲字迹,是言明枭灭乱党,覆与手下副将的密文更是直接,一切牵连到前皇子的质疑声,都要悉数扑灭。
又批复了三折,朱笔又褪尽了红砂,案头层叠却分毫未见减少。
大将军在傅山砚边搁了笔,微微皱眉,倾身去拨宫灯。
他总觉得今日的灯火太昏暗了些,又或许是那盒……那盒子的缘故。檀香木喑哑的色调,像极了尘封经年的弦曲,千丝万缕勾得火光低靡。
玉肃将手指放在了外覆的火漆印信上,轻而易举便将红泥剥离。而后食指微触锦盒上的小锁,并久久地凝住了指尖那一点冰凉黄铜触感。
日理万机的将军收回了手臂,又再拾起笔,续写上一行初干的墨迹。
三更天,他案头只剩十几叠。
是无关紧要的闲人,冗官杂谈,歌功颂德。谁得势这些“清流”便倒向谁,如是神族才致积弱难返,将无用武之地。
玉肃轻嗤一声,将手中笔墨尽兴一甩,悬在笔海之中。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间,昨夜他独自坐到五更天,却也没有这样漫长。
更漏声声,是鸳鸯瓦冷霜华重。
几百年前,有人同他念过这缠绵丽辞,翡翠衾寒谁与共?
玉肃喉头滚动,手掌不知不觉已覆盖在锦盒之上。
——现在再来想这些,未免可笑。
几乎是一瞬之间的决绝,他便抽回了手。惊起的微风如一声叹息,旋即吹散于这浩荡荡阆苑玉宇。
五更天,玉肃将笔墨沥得尽了,几近干涸的枯墨令绢纸也显得脆弱。是积年药须的苦涩,薄而脆地一片片砸了下来,落他满肩深雪。
神宫四季如春,又是哪里来的雪?
玉肃忽而伸出双臂,死死地扣住了那只方正的檀香盒——
哐、哐,哐。
九重帝阙开,凤随紫云来。神帝驾临,纵使晨星半晞,也有道道朱门长启而迎。空荡而庄严的响声盖过了那黄铜小锁的落地声,宫监拉长了尖细的嗓子声声传着:“陛下驾到——”
玉肃长吸一口气,向盒内望了一眼,指掌翻覆间又令它长眠。
文华蕴来得早了,初登大宝的新帝含了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大将军,还在烦劳?”
宫娥鱼贯而入,他替玉肃拢了拢未收好的笔:“朕特来陪你用早膳。”
这样亲昵的语气。
镇国将军却依旧端坐,连起身都不曾:“臣领受。”
文华蕴探向他肩头的手便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