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起,为父便再不敢渡过那条河了…”
赵涿站在老父亲身后,深深低着头:“爹…”
直到这个时候,赵涿才勐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去年淮河水师北上游击齐境的时候,自家的父亲只在淮河船上坐镇指挥,没有踏上淮河以北的地界…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低声道:“爹,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
赵大将军默默说道:“是啊,都过去了…”
“可为父至今看沉七,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着赵涿,缓缓说道:“涿儿,为父交代你几句话,你一定记住。”
赵涿低头:“父亲您说。”
赵禄缓缓说道:“为父已经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将来很难再掌握淮河水师。”
“咱们赵家,掌握淮河水师的机会,也已经不大了。”
“不过我们家不掌淮河水师,也不能让沉七执掌淮河水师…”
赵涿愣住了:“爹,可是您刚才说,北伐之势已经无可阻挡了…”
“不错。”
赵大将军低声道:“到了今天,大陈北伐的势头,已经没有人能挡得住,不管将来是成是败,总要打上这么一回的。”
“但是要北伐的,又不止他沉七一个人。”
赵涿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被赵禄选为继承人,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抬头看向老父亲,低声道:“您是说,陛下…”
赵禄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静静的说道:“当今天子,是个了不起的天子,虽然年轻,但是已经足够强大了,今后我儿,要成为天子门下第一忠臣…”
赵涿愣住了。
“爹,不是应该您去做这个忠臣么…”
赵禄摇头。
“我们赵家这些年,之所以被外人称为赵阀,是因为的确违逆了一些朝廷的诏命,而且做了不少错事,这些错事,不可能凭空消弭…”
“需要有人承担下来。”
他看着赵涿,缓缓说道:“你明日北上徐州,为父明日南下建康…”
“之后,为父大概还会是淮河水师总兵官,但是朝廷,多半要派将领,填入淮河水师了…”
“咱们赵家,跟李家是有香火情分的…”
他看着赵涿,低声道:“等过几年,朝廷的人接手了淮河水师,为父去职领罪,只要你足够忠诚于陛下,看在你曾祖的份上,为了天家善待功臣之后的美名…”
“我儿依旧能领淮河水师。”
赵涿呆愣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赵禄不紧不忙,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心里,便只能有两个字。”
赵涿默默低头,开口道:“儿子明白。”
“忠心…”
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自然不至于说的那么直白,不过赵禄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是要儿子,将来成为洪德皇帝帐下,忠心耿耿的忠犬。
赵大将军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开口道:“你能领会得就好。”
“话就说到这里,明日一早,咱们父子便各奔南北。”
说到这里,赵大将军怅然道:“只是这一次分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赵涿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给父亲磕了几个响头。
“父亲良苦用心,儿永世铭记…”
赵禄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涿儿,咱们赵家将来是能否存续,能否富贵…”
“便都在你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