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这个模样,惠妃娘娘这个懂事的女子自然不会在德庆宫久待,毕竟她今天能带着孩子在这里待一会儿,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她对皇帝行礼,低头道:“陛下,您既然有公事,妾身这就带着望儿回去了。”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母子俩,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嗯道:“那你们去罢。”
“高明,替朕送一送。”
高太监恭敬点头,送惠妃娘娘离开了德庆殿,等这位大太监再回到皇帝面前的时候,皇帝陛下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张家给沉七去信了,是不是?”
高明一怔,然后低头道:“这个奴婢真没有注意…”
内卫虽然无孔不入,但是人数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而且宰相张敬,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想要避开内卫的视线给沉毅送一封信,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高明的确大意了,没有注意这件事。
皇帝冷冷的瞥了高明一眼,声音有些生气:“你为何没有注意?如果张家给沉毅去了信,你应该把信拦下来,禁绝他们之间的沟通!”
见皇帝发了火,高太监惶恐不已,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低头叩首:“奴婢失职,请陛下重罚…”
这一次,皇帝没有再让高明起身,而是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瞥了一眼高明,问道:“你说,现在应当如何处理?”
高太监跪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低着头说道:“陛下,广东的事情,沉学士其实已经做完了,而他想要在广东继续做的事情,是想让市舶司能够在广东长远一点,既然如此…”
“陛下将剩下的事情,交给新任巡抚去做就是,最多也就是另外一个福建,福建的程廷知都能将福建打碎重来……”
皇帝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
金口玉言,九五至尊。
因此,他既然说出了要换广东巡抚,那么这个巡抚就一定要换,不然朝令夕改,时间长了,皇帝也就没有什么威信可言了。
沉毅也是认识到广东巡抚换人的事情已经无可避免,才干脆离开了广东,眼不见心不烦了。
因此,高明从头到尾就没有有让皇帝收回成命的念头,他只是帮皇帝想一些补救的法子。
皇帝斜愣了高明一眼,面无表情:“朕从哪里再去找一个程廷知?”
“这个新的程廷知,会不会把广东给彻底搞乱?”
程廷知这种人,并不常见,而且非常罕见。
不是说他这种刚直的性子罕见,而是说既刚直,又爬到了省级的位置,并且有能力把控一省的人,实在是太罕见了。
或者可以说,整个洪德朝,差不多就只有程廷知一个人。
即便是程廷知,皇帝对他也很不放心,还准备了一手孙复,准备一旦生出乱子,随时将程廷知这个“见习巡抚”给替换下来。
现在想再找一个这种脾气,愿意替皇帝得罪一省官员,并且毫不考虑自己前程的人,太不容易了。
高太监低着头,缓缓说道:“陛下,那就只有暂且用朱圭用到年底了。”
“朝廷可以调职朱圭,再让派新巡抚下去交接,一直到广东政局稳定了,再放朱圭离开广东。”
皇帝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广东稳了,那朕的市舶司呢?”
高太监额头见汗。
他低头道:“若是如此,广州市舶司想要在地方上按照沉学士的思路运行下去,估计不太可能了,只有让一些利出去…”
“好了。”
皇帝又发了脾气,拂袖道:“不要再说了。”
皇帝陛下心里有些气闷。
因为他知道,高明说的情况,句句属实。
想要稳定广东政局,那么市舶司的事情,就肯定是要对地方做出一些妥协的。
毕竟两千多里路,皇帝陛下的朱笔不仅伸不到这个地方,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很难传到这个地方。
那些文官们,在朝堂里是一个模样,到了地方上之后,就又是一个嘴脸了。
想到这里,皇帝心里更加憋闷了。
朕离了你沉七,还办不成事情了?!
他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地上的高明,缓缓开口:“给孙谨去信,让他尽快去广州,把广州市舶司给朕办起来。”
“朕会吩咐广东巡抚衙门配合他。”
高太监深深低头称是。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告诉孙谨,市舶司的钱就是朕的钱。”
“有人想要插手进来,立刻密奏给朕,朕会一一处理的。”
高太监闻言,心里叹了口气。
皇帝的这种做法,太粗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