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依然幽暗,未熄的街灯穿过窗帘间的缝隙,将澄黄的灯光撒入室内,房内没点灯,却有个人影在动作。
姚致然立在敞开的衣橱前,对着厨壁上的镜子整理服装。一席白衬衫与西装裤,打上不太习惯的领带,费了一番工夫才把领带的结系好,而后还有些不适地拉了拉结。
转了转身子,确定衣衫扎妥,没出什么问题后,他轻轻关上衣橱。目光忽地被一旁书桌上的东西捉去,却从此定格。
长方形盒子虽被街灯渲染的顏色,仍能看出些许如天空、如海水的蓝,盒中铺满了灰白色细沙,覆盖底部的蓝,上头有些许线条,或粗或细、或直或弯,像一条条笔直道路,又似一道道蜿蜒河流。细沙之上,是几样小玩物,有花草树木、自然景物和家饰摆设,但是正中央,却是一个人偶孤独佇立,和繽纷热闹的环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他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落座,单手托腮,另一手食指轻戳人偶的头部,让它左右摇晃,直到人偶倒落在砂地上,才停止动作。他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看不出此刻正想着什么,唯有那双在昏暗室内异常明亮的眼眸,有荧荧灯火跳跃。
拉开一旁的抽屉,里头放了几个人偶和装饰品,伸出的手在上方徘徊,挑拣许久才从中拿出两个人偶,从人偶的发型衣着,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
他把人偶分别摆至盒中,但是经过三番四覆的调整,仍是感到不满意,把人偶移了又移,在灰白色的沙上画出数道痕跡,他见了,忍不住顰眉,伸手抚平那突兀的线条,才又继续更动摆放位置。
当他的手从盒子中抽离,透过窗帘的光已转白,抬首,光便落至他的脸上,令他微瞇起眼。也在这时瞄到了桌前的时鐘,时针即将走到六,他立即起身,捞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后背包,走出房间。
闔上房门前,他又回首看了那盒子,偌大的空间,三个人偶却紧紧挨在一起。他勾唇,柔和些许的目光盯着人偶看了数秒,才缓缓关上门离开。
一室静寂。
父母昨晚都没回家,留宿在工作处提供宿舍里,他睡前留在桌上的字条没有动过的痕跡。儘管知道父母的研究工作总是这般忙碌,但他仍不免担心,日夜操劳以及睡眠、饮食问题,会让已经有些年纪的父母支撑不住。
只是,这是父母所喜爱的工作,他不该干涉过多。
是他们不惜一次次拋下他,也要继续的工作。
忽地,他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负面思考都甩开,同时,手不自觉地握紧,字条在他的手中皱成一团,许多的折角与突起,刺得他掌心生疼。
他不该这样想。他清楚知道父母在贯彻热衷的研究之馀,也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让一直以来没什么专长的他可以无忧无虑,所以,他只要做好该做的事便好。
今日有总公司的人会来工厂视察,他草草吃过早饭后就出了门。一路顺遂,不出半个小时便抵达,一方面是因为早晨车少,另一方面则是不想黑西装沾染风沙尘土,他选择以汽车代步,减少了平时等待公车与走路的时间。
毕竟,给来视察的长官留下坏印象,对工厂可不是件好事。
他来得早,厂外的停车场内没见着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