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丝毫不敢相信眼前圣洁的降临天使,竟会说出这般冷酷无情的言语,“你不会觉得伤心吗?和我同住的玛蒂达被发现死在广场上的时候,很多圣女都哭了,直到今天,我还常常梦见她唱歌的样子。”
“生命本就是天父的赋予,除了卑劣的自我逃避以外,生或是死,皆由至高的旨意定夺。”法偌雅引用着教义中的警语,紫眸中纯净地不含一丝杂质。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幽幽叹息,“你的眼睛,还有残忍的心,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你来这里,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聊天。”法偌雅疑惑地接口。
“笃笃”几声轻响,将两人的对话突兀打断。片刻之后,法偌雅微蹩了眉头,注视着门外的不速之客,眸子里逐渐凝起了冰霜,“这么晚了,有事请明天再说。”
“不,我坚持现在就获得这份荣幸。”瑟多似是没有料到还有其他圣女在场,却仍然极其无礼地昂首直入,平日里的道貌岸然已完全被轻佻所替代。
“大人,我在外面等。”同来的帕特甫一望见屋内那名栗发女子,神色立时隐变,但只是微微愣神了极短时间,便若无其事地闭门离去。
前军机参谋主导的小规模排查,早就把附近部分守卫引到别处,这片区域也因此而脱离了警戒光域。一道最小型的传送门,使得大神官的到来有如鬼魅,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已是急不可耐。
“美丽的降临天使,您完全不记得我了么?或许,‘异端’这个称谓,会帮助你想起一些有趣的往事?”瑟多抬手间布起一道静默结界,将整个房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你胆敢亵渎智天使的分身之一,天父遣来人间传播光辉的使徒?”法偌雅愤怒了,室内本就强烈的圣光开始澎湃怒涌,在她周身逐渐凝成苍白火焰。
“智天使虽然有预知未来之能,但未必就能识穿你掩藏的邪恶本质。作为一名虔诚的侍神者,我要履行驱逐黑暗的使命,将任何企图蒙蔽天国之眼的异端,送归幽暗的冥土!”瑟多狂乱地呼喊着,挥手施放的禁锢术将两名女子牢牢定在原地。
“至于你,迷途的羔羊......”他望向那名受到惊吓的圣女,狞笑道,“在这场审判中,你将是唯一的陪葬品。”
“她不是异端,降临天使又怎么可能背叛神的容光?”圣女意识到了危机的来临,却在为法偌雅竭力辩解。
“在一些特殊的场合,譬如说这里,神明的位置会被强者所替代。”瑟多走到法偌雅面前,伸手去挑对方的下巴,“很多罪名都是编造出来,让杀戮变得合理的道具。这其实并不重要,关键在于,现在能够决定你们生死的人是我,而天界诸神会把一切,都算在最近出现的那名恋尸癖头上。”
的确如大神官所料想的那般,天人脆弱的体质决定了法偌雅无法挣脱魔法束缚,但她的紫眸中却未曾现出丝毫惊惧,“来到唐卡斯拉山以后,我总能感觉到在你身上,仿佛存有被恶魔侵蚀的痕迹。能告诉我,是什么在诱惑着你的灵魂背弃信仰吗?”
“除了你,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去冒险。”瑟多的身躯在由于欲望勃发而剧烈颤抖,脖颈上青筋根根凸起,神情极为可怕,“难道你忘了,在杀光那些不自量力的猎人以后,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亲密时光?”
“猎人?”
法偌雅的目光现出瞬间迷惘,但随即从记忆深处急速涌现的无数白羽天使,像是又带着她飞回了那座云端之上的宏伟金殿,继而将一个完整无缺的生命历程,清晰呈现于脑海之中。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可是却很清楚,天庭的惩戒已经来临。”法偌雅怜悯地笑了笑,道,“愚钝的堕落者,你忘了作为获得部分神识的分身,我也同样拥有艾哲尔大人的先知能力。”
“那又怎样?”大神官探向她大腿根部的手掌僵在空中。
“黑暗的水牢,忏悔的烙印,你将在绝望中邂逅魔鬼,并最终付出生命。”法偌雅空灵的语声中挟卷着冰一般的酷寒,以至于那名无故卷入事端的圣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就算这些会变成现实,老子也要先肏了你再说!”
瑟多的意志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管他什么诸神天父,管他什么代价后果,最想得到的女人就在眼前,要是这时候还在束手束脚,那还他妈活在世上作甚么?!
“神官大人,我打扰到您了么?”就在第一记衣帛裂响炸起之际,屋角处的虚空无声流动,一条身影自内直跨出来。
瑟多大惊之下连放六道“圣枪穿刺”,呼啸而去的尖锐光束将墙身地表绞得碎屑四溅。充满诡异气息的来人却从尘烟中悠然走出,竟是连闪避动作也不曾有过,硬受了这一波穿金洞石的凌厉攻击。
这是名金发青年,修长而俊美。即使身着一袭陈旧的亚麻袍衣,在圣光辉耀下他依旧宛如高贵的神子,所有鲜活美好的词汇,仿佛皆是因他而存在。
“我很好奇,您亲自来到圣女居所,莫非是为了主持某种特殊仪式?这层可笑的静默屏障又算怎么一回事?禁锢术和法偌雅大人遭到的侵犯,都是必须经历的环节么?!”年轻人冷漠地问出连串问题,愈到后来口气愈是严厉,拢在袖中的双手已隐有异样光华耀起,“如果您不反对的话,请马上跟我去见陛下!”
轰然一声大震倏地暴起,紧合的房门炸成细碎木块,向着房内飞散坠落。狂飚般涌入的气劲将静默结界瞬间摧散,亮银甲胄红十字披风的大批圣骑赫然是全套作战配备,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屋外空埕。
“你们算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对我无礼!”当瑟多的视线触及人群中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吼出的语调不免带上了少许颤抖。
事情之所以会如此迅速的败露,显然帕特在其中扮演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角色。大神官难以揣测这名精干下属真正图谋的会是什么,几乎毫无利益可言的变节着实令他措手不及。
“不必在意外面那些家伙。”那金发年轻人察觉了大神官悄然而生的杀机,“只要您能活着走出这扇门,我会一手压下这件事情,就当它从来没发生过。”
“雷奥佛列,你不过是摩利亚皇族的遗弃品。能够坐到今天的位置,应该清楚谁曾经帮助过你,充当过那块踏脚的基石。”瑟多压低了声音,试图说服这名十字圣骑中风头最劲的刽子手,“就算在以后,我能帮助你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只尊重强者,动手罢!”雷奥佛列傲然走到他的身前站定,湛蓝如海的眸子里,逐渐现出狼一般的嗜杀之色。
红衣神官微微地喘息起来,孤注一掷的冲动和心底盘踞的恐惧纠缠良久,终究还是未能占得上风。他很清楚狂信徒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地狱般的苦修生涯,早已将那些披着麻袍的活尸变成了镌满祷文的屠刀,除了无休止的忏悔以外,他们最大的乐趣便是清剿异端。
“我现在就去见陛下,请求他的宽恕。”瑟多转首望向法偌雅,色迷心窍的大意让他悔恨不已,“你也是为她而来罢。不然的话,又怎么肯轻易离开圣冢?”
“高高在上的地位,让您很容易去忽略一些小事。在如今的总殿,大部分人都知道新一批圣女里,有我的堂妹。”雷奥佛列直视着法偌雅身边的那名栗发女子,像每个兄长一样温和地微笑。
“她叫做薇雪儿,是我在这里唯一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