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芒辉耀的溯夜地穴中,弥漫着蒸腾如雾的水汽,茫茫寂涌,流动不休。
“救命啊!救命......”
水雾深处,戈牙图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正在被百多个大汉**,凄惨而沙哑。
阿鲁巴恼火地皱起眉:“你他妈都鬼叫半天了,能不能让我耳根清净一会?再叫半句,信不信老子把你的头拧下来。”
戈牙图毫不理会他的威胁,继续干嚎了两声,转首望向身侧,恶狠狠地道:“雷鬼,你这个废物!巴巴地跑来救我们却又杵在那里不动手,反而被几个鸡也杀不死的娘们按倒了,简直......简直就是无能到了极点!”
“她们的个子那么小,我力气又大,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伤了人,所以......”离他不远的鱼人挣了挣紧缚于身上的绳索,嗫嚅道:“不用担心,蒙达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点事情,很快就会过来的。”
“扑你老母!她们是你的亲娘吗?是你的老婆吗?真是搞不懂你那木头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不杀人就要被人杀,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都不懂?别在我面前提撒迦那个王八蛋,明知道他伟大的老师就在这里,还偏偏去搞上些什么破事!奶奶的,再晚来一会,我们可要变成肉汤啦!”戈牙图用力吸着鼻子,似乎已经嗅到了熟肉的香味。
偌大的空埕中央,静悄悄地看不到半个溯夜侏儒。三人赫然被浸在一个巨大的铁锅里面,其下熊熊燃起的火堆正在将锅中满盛的清水一分分加热。腾腾的水汽喷涌之间,锅内遍洒的植物叶瓣无声曳动,宛若游鱼。
“你不是说这些矮子喜欢生吃?现在怎么又要煮我们?”
虽然周遭充斥着厚浊的水雾,但一丝不挂的感觉还是让阿鲁巴感到羞愤难当。就在数十丈开外的石壁处,皇家军士一个不缺地被吊在那里,就连女法师也不例外。半兽人几乎不敢想象雾气散尽会是个什么样子,对他而言现在的窘迫局面就像是个噩梦。
令人哭笑不得的噩梦。
戈牙图闻言撇了撇嘴,满脸沮丧地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这头蠢驴!溯夜人说你的块头够大,肉却太硬了,得涮熟了才能吃。看见没,水里放的这些香料,他们认为雷鬼是条鱼,要去些腥气。真是操他妈的,人和鱼怎么能放在一起煮?算是新吃法么?”
“我是个人,蒙达告诉我的。”雷鬼低声分辨。
“唔,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和我们一样,再正常不过了。”戈牙图没好气地安慰了几句,转动不休的目光忽然被水中一根缓缓起伏的硕大物件吸引,顿时瞠目结舌,“我的妈呀!阿鲁巴,你这家伙藏着根长矛吗?”
半兽人顺着他的视线望下,怔然半晌,方才火冒三丈地道:“你难道没有?!”
“天哪,可怕的种族......”戈牙图垂头丧气地瞄了眼自己的胯下,两者之间的悬殊比例让他几欲要喷出血来,“你们高山氏族平时都吃些什么?这也太离谱了吧?”
阿鲁巴彻底无言,就连雷鬼也忍不住转过头去,没有半点搭话的勇气。
尴尬的沉默中,地行侏儒讪讪转开话题:“趁着他们没回来,想个法子逃出去罢?水越来越烫了,我的屁股痛得要命!”
“要是有办法,我早一手一个捏死这帮矮子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发楞?”阿鲁巴忍无可忍地低吼,横肩重重撞向侏儒,“都他妈快死了,你就不能让老子安安静静地闭眼?!”
本就不堪重负的木制支架在发出一声脆弱裂响后,很是干脆地折为了几截。半兽人的冲撞动作使得这口一人高的大锅陡然倾斜,带着涌泻如瀑的水流重重倒向地面!
“嗤嗤”的水火消融声立时大起,白烟袅袅四散。瘦小的戈牙图直被冲出很远方始顿住,鬼哭狼嚎了半晌后,他赫然发现全身上下连块油皮也没划破,不由兴奋地大叫:“成功了!大个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天才!”
“那又怎样?”阿鲁巴吐出满嘴热水,苦笑道:“这些绳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令人头痛。”
戈牙图诡笑,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宽阔的脑门前,令他本就丑怪的面容更是显得猥琐异常:“就算是软乌金,也怕火烧的。”
阿鲁巴怔了怔,望向身后仍在“噼啪”炸响的火堆,摇头道:“只怕是绳子没断,我的手就会先断了。”
“煮熟了以后,你会被切成小块,然后涂上厚厚的蜜汁放在盘子里,成为溯夜人的美味大餐。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会从你的胯部下第一刀,因为那里比较容易拉开整个身体。”戈牙图快意的眼神始终徘徊于半兽人的下身处,以毫不在意的口吻道:“如果你喜欢经历这一切,那我无话可说。”
雷鬼挣扎着撑起身,半声不作地将反绑的手腕伸向火焰处,脸色立时煞白。
阿鲁巴一脚踹开他,满怀狐疑地瞪向地行侏儒:“你怎么不来试试这个?”
“地行之王的每根头发都是无比珍贵的,更加不要说皮肉了。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快点,谁都不知道溯夜人会什么时候回来。”戈牙图显得气定神闲之极。
不久前那次古怪而强烈的波动,让溯夜侏儒倾巢而出,连所谓的“猎头大会”也丝毫不管不顾。虽然跑动间传来的低语听上去不甚清晰,但睿智无比的地形之王却认为他们绝对是在逃命——溯夜人在扒掉他衣服时分泌口水的速度简直堪比山洪泄地,能够令这群食人族放弃嘴边美食的,自然不会什么是简单的东西。
戈牙图暗自揣测着那唯一的可能,心中极是欢畅,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鱼人倒是没什么,亲眼看着平日趾高气扬,动不动对他报以老拳的阿鲁巴吃些苦头,才是此刻最大的乐趣。
半兽人直愣愣地望着他良久,忽伏低身体,一拱一拱地爬了过来,酷似一条强壮过分的毛虫。戈牙图呆住,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我看起来是有点笨头笨脑,但还没到白痴的地步。”阿鲁巴在费力挪动中低声狞笑,道:“你今天表现得倒是挺镇定啊!是不是那群矮子临走时说了些什么?让我来猜猜,嘿嘿,他们不会再回来了罢!”
戈牙图大骇,拼命向后退去,结结巴巴地分辨道:“没有的事,你还是先想办法弄断绳子吧!要是他们真的回来,那可就完蛋了......”
阿鲁巴不答,片刻间爬到侏儒身边,屈起绑起的双足大力蹬踹。戈牙图惨叫不迭,极力挣扎间居然站了起来,僵硬至极地向远处直直蹦去。刚逃了没几步,却陡然绊上块大石,木头也似的颓然仆倒,直跌得鼻血长流。
“用火烧是吧?你来做个示范好了。”阿鲁巴大笑,正欲将侏儒踹向火堆处时,轰然一声大震自地穴外隆隆传至,滚雷般炸响在众人耳边,竟是有若天崩地裂!
正听着两个活宝博命演出的皇家军士俱是一惊,茫然四顾间,眼前却尽皆为犹未散去的水雾所掩,就连咫尺之遥也难以得见。
那浩然雷动仍在跌宕,随即涌起的一股怒潮便已直卷入地穴深处,凌厉啸涌,逆卷不歇。
沉积的雾气顷刻间消融一空,豁然开朗的石埕中央,撒迦满头黑发猎猎飞舞,整个人似极了一杆直插地面的傲然长枪!
“撒迦大人!”
“长官!”
“臭小子,快救命......”
一片混乱中,撒迦打量着眼前赤条条的三具躯体,似笑非笑地道:“雷鬼,你这算是在救人,还是洗澡?”
众目睽睽之下,雷鬼早就将身体蜷得像只虾米,哪里还敢答上半句话?倒是戈牙图大大咧咧地翻转过身躯,怪叫道:“你再不把我解开,这臭烘烘的半兽人就要把老子活活踢死啦!”
“你他妈还敢罗嗦!”阿鲁巴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偌大一个屁股高高翘起,其上肌肉虬结,倒是颇有几分壮阔雄浑的意味。
撒迦微微摇头,行上前去双手分扯,先后绷断了众人身上束缚的异藤。诡笑着的机组士兵纷纷行上前来,围着阿鲁巴三人评头论足。倒是几名好心的女法师寻出他们先前被扒下的衣衫,红着脸远远掷了过来。
“我一定要亲手捏死这帮狗杂种!”好不容易套上裤子的阿鲁巴,已经被怒火烧得快要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