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迦沉默地注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爆裂的人体器官,撕心裂肺的惨呼,浑厚沉浊的黑红,以及,满屋的尸骸......那段嗜杀的日子,正如烙印般深镌于脑海之中,难以抹灭。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再难从魔魇中走出,永永远远地沉沦下去。如今噩梦已醒,而死去的,却已腐朽成灰。
“十年,你用了短短十年就通过了所有的试炼。在以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那矮人的敌意越来越浓,目中直欲要喷出火来,“今天,我们山丘矮人就在这里最后一次挑战,挑战你这位年轻的强者。当然,如果你拒绝,我们无法勉强。那该死的灵魂契约早就已经约束了全部......”
“不,我接受。”撒迦简单地道。
退到一边的戈牙图偷偷窥视着远处几名女精灵的曼妙身段,口中喃喃地道:“真不明白,这家伙究竟是头倔强的驴子呢,还是个人......”
矮人长老明显怔了一怔,随即下意识地轮了轮手中骨棒,神色变得狰狞起来。
“前段时间,我听林格说起过这里很快就会被封印,再也没有下一位试炼者了。”撒迦将视线投向远处,那酒馆中的魁伟大汉单手举起酒桶,幽默地行了一个贵族间才有的祝酒礼。
撒迦微笑,望向矮人长老,道:“刚开始的阶段,你们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到了后来,不再有人留手,而每间屋子的人数也开始逐渐变多。从六个到八个,再到十个......我还记得,在驻守着十六名矮人的那间,我杀了第一个人。”他的笑容缓缓隐去,语声淡然,“在那个时候,闯不过血炼,就没有食物。我不想被饿死,所以,只能这样做。”
薇雪儿怔怔地注视着他满是疤痕的脸庞,听着那近乎麻木的叙述,心头酸楚,目中缓缓流下泪来。
“这里的山丘矮人换过很多批,你们这一批来自四年前,在那以前的,都被我杀了。”撒迦平静地道:“我想那些死去的人里面,或许有你们的亲人。”
矮人长老惨笑道:“是啊,我的两个兄长都死在你的手上。等轮到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废物时,你连杀人的力气也不屑去用了。”
“从明天开始,你们应该能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虽然不清楚还会不会有下一个血炼之地被建起,但对我、对你们来说,重要的是现在。”撒迦斜跨一步,站在了薇雪儿的身前,“如果想要复仇,现在可以开始了,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带着遗憾走出这个地方。”
远处,林格抛掉手中酒桶,举步行了过来:“撒迦,我替你看着小姑娘。”
“操!有我戈牙图大人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你?”戈牙图立即表示了不屑,“我们地行一族才是这里最强大的种族,而我又是地行之王,公主宝贝儿自然由我来照顾......”
撒迦微微摇头,道:“她就呆在我身边,哪里也不用去。”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自有着一股隐隐的冷傲之意。林格咧嘴笑了笑,显得并不意外。而戈牙图却如丧考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苦着脸喃喃地道:“这个狂妄的小子,他倒是不会有什么事,万一女孩儿的身体被那些臭烘烘的矮人碰上一记,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怎么着也应该是先便宜我才对啊......”
“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是谁的女儿。”林格冷冷地道。
“当我是傻子吗?在普罗里迪斯的家里,自然是他的......”戈牙图漫不经心的语声忽然中断,瞥了眼林格,干笑道:“我说着玩呢!唉,人老了就是喜欢胡乱唠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对了,我这就把族人都叫过来。要是山丘矮人伤到了她半根头发,哼哼,就一个不留的全部杀光!”
林格愕然看到这个还不及自己膝盖高的“老迈”侏儒,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在地上刨出了一个洞,而下一刻,他就已经在场地对侧的地行族群中冒出了头。
然而,还没等满面忠义凛然的戈牙图带着几百名醉醺醺的侏儒拍马杀到,场中闷声纷起,撒迦与矮人之间的对战已然爆发!
当百余支骨棒中的大半自各个方位齐齐挥下时,它们所卷起的可怕风声,就已经盖过了矮人们的如雷咆哮。重叠拥挤的攻击中心,白裙曳地的薇雪儿俏然而立,犹如月光下的一株无暇百合。衬映着这株洁白花蕊的,却是一柄凌厉锋锐的长刀!
撒迦在第一个矮人身形方动时,就骤然冲出,伸臂横扫,人体倒地的闷声立时“砰砰”震起,场中尘土激扬!
速度、反应与爆发力,均于此时被撒迦发挥到了极至。他就像是一名目光毒辣的猎手,总是能以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接近并截获猎物,完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支砸下的沉重骨棒,一旦被他的那双手掌拍上,便会如火中的空心枯枝般炸裂开来,化成漫天的骨片碎屑。而矮人们强壮横阔的身体,更是一触即溃,脆弱得有如婴儿。
以撒迦和薇雪儿为中心,两人的周遭整整齐齐地空出了一个圆埕。试图突进的攻击者无不在第一时间就被截击,漫天的骨屑越来越稠密,山丘矮人倒下的躯体也在这一小块空地边缘越积越高。在场外旁观者的眼里,撒迦正是那纵横劈斩于圆埕内的长刀,刃锋挥过之处当者无不披靡,无形凛冽的刀光几乎是完全笼罩了那块独立的空间!
对战,沉闷而激烈地继续着。未被击倒的矮人已经不多,但他们还在咆哮着相继扑入场中,毫无畏惧。围观的异族大多保持着沉默,只有侏儒们在唧唧喳喳地讨论着撒迦什么时候才能打倒所有的矮人,言语间面露不屑者有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者亦有之,一时尖声四起,嘈杂不休。
屋脊之上,几十名血族中悄然掠起一人,横展双翼,无声无息地向着精灵族所处的位置掠了过去。夜幕下,他的眸子已变成了狰狞的暗红色。
场中激斗正酣,绝大多数异族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诡异举动,唯一的例外,是两个慢条细理吸食着酒液的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