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纵讲,“我想趁假期最?后一天拍一条plog。”
“什么风格的?”
“古典一点,小众一点。”
谭天明笑道,“那还得?叫你哥给我们指路。”
吃过饭又直奔中环。先去了一家商场里子夜朋友开的时装店,里头装潢古典,店铺里间?中心有一张大台,上?头整齐码了各款式、花纹的布料以供挑选。衣衫基本?以挑选布料——量体?——裁衣为主,两排也挂有各尺码成?衣。
谭天明早两个月来做了件褂子。里头一件棕色短马褂内搭,外头一件藏蓝色长衫。他今天借机第一回 ?上?门试新衣,从试衣间?一穿出来,气度瞬间?便不一样了。
陈纵惊叹道,“好似港剧里的大佬。”
谭天明讲,“我穿倒显不出衫的好。人靠衣装,有时候衣装也靠人来衬。”
店主解释说,“谭生好现代。”
两人立刻唤来子夜,随意取了两件黑色成?衣褂子叫他去穿。陈纵心想,不量身裁的衣服,怎么会好看?满心以为这?两人捉弄他。等片刻,子夜从里头低头系着扣子走出来,陈纵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黑金的配色,里头金色马褂自黑色长衫领子露出些许,自挽起的袖口也露出一截。洁净脖颈被束缚,比往常略显青筋,整个人雅致又潇洒。丝绢果然要包裹瓷器,子夜就像是忽然被衬出质地的瓷器。各色绸缎真配他肌肤,特别?是黑色,适合缚在手上?,脖子上?,各种地方。
这?个人,穿得?越工整越魅力,越古典越性感,越想让人将他扒光。小小邪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陈纵由脸烫到?耳朵。她从来喜欢贬损子夜,这?会儿也不自主脱口讲,“好搭。”谭天明打量她,取笑道,“是不是?妹妹脸都红了。”
子夜浑然不觉,仍在同领口一粒纽子搏斗。
陈纵看了会儿,很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帮他将纽子拧上?。
听?见子夜讲,“谢谢。”
陈纵低声道,“谢什么,昨晚不也是哥帮我换的衣服吗?”
子夜一时没答,不知从何辩解。喉间?微微滚动,将衣领撑得?饱满,那粒纽子在陈纵手里差一点就没扣上?。
换身长衫的功夫,两个人都有显得?点不自在。
谭天明还在笑,“我要是你,一年四身都是这?种中式古典,不知多?吸睛。”
子夜问,“吸睛做什么,下一步出道?”
“年纪大了点……”谭天明叹,“英雄暗老。”
店主讲,“越老越够味啦。”
……
陈纵看看这?,摸摸那。拍了拍早年南国做工女仔最?爱穿的黑胶绸(香云纱),又拍了几件漂亮的袄裙,旗袍,肚兜,暗暗听?着几人的对话,并没有出声,只是因为心里在小心眼地想,幸好他不穿,才不要给别?人看到?,不然更不知多?少人眼红。
离开中环,又逛了几家子夜朋友的画展或者名家收藏展。一些不对外开放的“小黑屋”也对陈纵开放了,里头多?半都是些最?最?得?意之?作或者名家真迹,因为避光保存所以不让拍照。但?多?少都有主人手绘小画或者小型画廊缩影模型作伴手礼,都可以放进博文里作素材。
这?一类的展子,都多?半由画家或者收藏家亲自来解说,所以三个人只需闲听?,间?或提问便是,闲逛下来还算轻松。有一些店铺,则只能子夜来作解说。
比如一家棋子店,做各色围棋棋盘,棋子。进门处放着整根树根,外廓雕成?活灵活现精致根雕来吸引看客。里头柜子里摆着各款式棋子,有的一粒粒黏在棋盘上?作展示,有的则搁在各色玉石陶瓷的棋盒里。再往里则是方正棋盘,多?半逾十厘米厚,四四方方整切而下,最?贵的达大七位数。
老板正在柜台后面制作一副。有玻璃格子阻挡,以免木屑飞溅到?外头,也方便客人参观。子夜很浅显地讲了一下棋盘的难得?之?处:木材有年轮,因而不能正切,必然要侧切。棋盘上?十九条纵横线,每罫尺寸有规定。树木年轮需切合罫,不能影响纵横线刻画,更不能偏差太多?影响美观,因此对树木材质,年轮、部位挑选都很有讲究,极难成?全。
又见陈纵被一副石英做的晶莹剔透的棋子吸引。
子夜讲,“这?一副是紫晶和茶晶。”
陈纵道,“真的有人舍得?用吗?”
子夜道,“华人钟爱各类棋子。”
陈纵讲,“一些白人也爱。我见过白人老师家里收藏象牙棋,不知经了多?少人手,有血有泪,染到?发黄发红,实在痛心不已。”
子夜嗯了一声,说道,“这?一家难得?就难得?在于,明知市场众人喜好各类象牙砗磲,他偏没有,早年是觉得?不够人道,后来是不愿违法。”
陈纵问,“哥,你的棋子是什么?”
他讲,“就是很普通的棋子。文具店三十块一盒。”
陈纵笑了,“你不会收藏一些很有质感的吗?拿在手上?,厚重古雅。”
子夜讲,“三十块的棋子,也能用二十年。”
虽这?么说,晚些时候,却?叫店主将那套水晶棋子装好给陈纵。
“想学?下棋,可以带来找我。”
夜半三个人一道去吃了附近一家出餐很快的法餐。法国厨子思维灵活,海鲜一定要用甜品的方法吃,甜品却?偏要做成?面点的款式。谭天明深谙饮食之?道,呆在子夜身边耳濡目染也兼具少许文学?品味,讲,“做菜如写书,越疾风骤雨,下笔越要冷静。越仇深似海,则落笔越淡然。否则,就会撒狗血,八点档电视剧。所以,一个好的厨子,想必也是一位好的文学?鉴赏家。一个好的作家,往往也很会吃。”“所以我近年丧失写作能力,是因为没有考取厨师证。”子夜虚心听?取建议。
吃过饭,谭天明去药店给家中长辈买老虎油带回?广东,先去药店看了看,留两人在港理附近闲逛消食。
正值夜里七点,学?生组团出门觅食。遍地都是小情侣,一式的拖鞋,居家短裤短衫,手拉手穿梭在喧闹市井街巷和夜风之?中,连空气都夹杂着沐浴露和柠檬冰的青春气。陈纵本?来在举着手机,仰头拍天上?的月亮,太过专注,险些被着急赶路的男学?生撞到?。子夜伸手适时带了她一下,又松开。走出几步,陈纵回?头冲他笑,朝他伸过手来,示意子夜牵她。子夜垂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走上?前,轻轻握住她手腕,带她穿过刚亮绿灯的街口,适时松手,温声讲了句,“陈纵。都不是小朋友了。”
像是在为她这?些天的出格行为做出一个批注。
陈纵抿了抿嘴。憋了很久的话,此时此刻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可看他眼神?无悲无喜,分明没有一点情绪,无所谓地好似要超脱了一般,陈纵忽然又有点怕。怕自己稍稍再过头,她连这?一刻的陈子夜都要失去。
路过的“小朋友”都将他两频频打量,以为只是学?生情侣在为一点琐事争吵。
街边轿车停下。谭天明买了药,刚好要去港理接两人,结果两人就站在路边。他脑袋探出车窗,叫了声,“上?车,此地不能就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