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婶他们过来,你总得回去看看。”
“是,母亲。”
李清懿告退出去,一路回了濯香院。
事情的发展每一丝每一寸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可她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地疲惫。
拖着步子穿过被垂花门,濯香院里的安逸静谧让她稍稍安下心来,蘅芜等在院门口,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急切问道:“姑娘……郡主没有怪罪您吧……”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旁闪过,竖掌如刀直劈蘅芜颈后……
蘅芜软软的倒在地上,李清懿根本来不及反应,惊得全身寒毛都乍了起来,只听得一个冷漠而强硬的声音说道:“借一步说话!”
声音带着熟悉感,让李清懿的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然而,心头又升起一股怒气,“大人!我的丫头也是人,打坏了您怎么赔给我!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说完,她没有看秦增一眼,径自去扶蘅芜。
秦增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他是处于权势顶端的人,从来没有谁敢对他这样说话,那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要多少他也赔得起。
可他看见那双滴琼含露的双眸,一时怔住。有生以来头一次,思索是否是他的作为当真错了。
其实李清懿说完这话就后悔了,现在的秦增,并不是与她朝夕相处了五年多的秦增。
自己在她眼里,是一个玩弄心机,城府深沉,并且知道他巨大秘密的人。
对方想要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她对受人摆布这件事,有着难以接受的巨大抵触,话便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她拉起蘅芜的一条手臂,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将蘅芜整个人从地上扶起来,好在这时菘蓝闻声寻了过来,解了她的尴尬。
秦增后退一步,躲在阴影里避了开去。
菘蓝见此情形,吓了一跳,“姑娘,蘅芜姐姐这是怎么了?”
李清懿示意菘蓝过来搭把手,两人半抬半抱将蘅芜扶进偏厦,缓声道:“没什么事,你好生照料她,让人守好院子,不要让人靠近。”
菘蓝的眼中的惊讶只有一瞬,便明白了李清懿话里的意思,眼睛朝着方才那处地方看过去,那一处的阴影似乎比平时要厚重一些,手下意识的捏紧,心头有些慌,道:“姑娘小心。”
几个丫头各有过人之处,菘蓝最灵慧的一个,李清懿知道她看出端倪,温和的安慰她道,“没事,你放心。”
李清懿走回原地,尽量将声音放的缓和柔顺,低眉顺眼的说:“怠慢之处,还请大人见谅,请跟我来吧!”
秦增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的脸上,端详许久,才点点头。
李清懿引着他进了自己之前特意辟出的小书房,缓了缓神,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神思言谈也变得自如。
秦增既然不追究她的失礼,她自己当然不会再提,只当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大人这个时辰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秦增看着李清懿平静的面孔,说道:“我来此处,是有些话要问你。”
李清懿恭敬道:“大人请说。”
“你为何处处针对魏府众人,总不会是因为你母亲和离改嫁到魏家。”秦增的面色已经恢复平日的冷冽。
李清懿略微思索,沉吟道:“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到魏府以来发生的事情,想必大人早已经清楚来龙去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有人甘愿去做砧板上的鱼肉!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随机应变,未雨绸缪罢了。”
“牙尖嘴利!”
李清懿抬眸,秦增如此敏锐,已然从她的所作所为之中察觉到了她对魏府众人的恨意。
但她却万万不能承认这一点,难不成她要与秦增解释说自己是重生之人?
秦增怕是要大喝一声“信口雌黄”,然后将她一掌击毙。
但她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总不能一直瞻前顾后,跟秦增藏着掖着,她想了想说道:“以大人的睿智,不会看不出我的处境。明里暗里的危机重重,难道我要等这大祸临头才做无谓的挣扎么!我不求别的,只希望我的亲人平安康健!”
“你的目的虽然不在朝政,却大大影响了朝局。四皇子欲迎娶魏瑾儿为皇子妃,拉拢魏世成为自己效力,破坏他与皇后的默契,没想到这件事被你搅了局。”秦增的嘴唇终于微微一扬,“你为了区区私利,大动干戈,难道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李清懿对他此问早有准备,说道:“当年魏世成结识我母亲在前,盗匪伤我父亲在后,随后魏世成又借我母亲和太后平步青云,事情虽未窥得全貌,但已然露出端倪。现在魏世成又提议接我入京,欲将我当做棋子操纵,如此,又比杀身之祸强了多少?”
秦增闻言,双目陡然眯了起来。
李清懿定定看着他,不怕秦增不懂。
秦增望着眼前这个无畏又倔强的小姑娘,他的确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居然能如此缜密细腻:“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气氛缓和下来,李清懿轻抿了下嘴唇,用红泥小炉上已经沸腾的热水沏了一壶茶,雪白的皓腕在蒸腾的水汽中宛如玉质。
她将茶捧道秦增面前,才开口道:“不知大人是否注意到,魏世成身为吏部尚书,有权核查官员考评及资历,近几年一直在借此留意各地府库亏空之事?”
秦增神色微变。
李清懿说道:“府库亏空、,若是真往死了查,恐怕整个朝中也没几个官员能脱得了干系,除非出了重大纰漏,否则皇上也不会真的追根究底,国之蛀虫岂是一时半会便能铲除的?但魏世成纠察此事,意欲何为?”
秦增着实有些震惊,李清懿平日里都关注些什么,她缘何能对朝局如此清晰明了,“你想说魏世成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