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财此时真是糊涂了,他活了三四十年,自问见过的人也不少,却也没遇见如此古怪的事情,不过,无论如何,先开门做生意才重要,于是,赶忙应下。
贾英雄下马,亲自将马虎送到客栈后面的马厩,原本里面的几匹马不是瘫软在地,屎尿气流,就是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小二赶忙送来最好的草料,清水。
贾英雄这才满意点头,回到客栈门前,也不见他如何用力,便将墨云斩握在手中,往背后一背,进了客堂,黄老财急忙安排一间上房,贾英雄净面漱口之后,一盘盘精美菜肴铺排上来。
贾爷一边吃喝,又将甄乐儿的相貌描述一番,向店伙打听。
店伙却是一问三不知。
贾英雄用罢了饭,叫店伙将盘盏撤下,刚刚躺倒,就听有人叩门,他只当是掌柜的怕他找事,特意来卖好,于是起身将房门打开,不过,房门一开,他傻眼了,只见夏侯兄弟,杨旭一起站在门口。
夏侯左阴沉着脸道:“老四,你好大的本事!”
贾英雄心里一紧,身形倒转,一个起落,将墨云斩抓在手中,眼见着就要跳窗户。
夏侯左喝道:“你跑什么,我们又不是来抓你!”
听到这话,贾英雄才止住身形,尴尬的一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许你把你师父点了,就不许我们来找你!”杨旭道。
贾英雄心头发虚,下意识又向门外看了几眼。
夏侯左微微叹息一声,道:“不用看了,方师兄已经回庐山了。”
或许是夏侯左的声音过于凄凉,贾英雄心里也被勾起一阵酸楚,低低声音道:“我师父回庐山了?他不来抓我回去?”
夏侯三人也不答话,自顾自进了房间,坐下。
贾英雄呆立原地,脑海中想象着方圆离开时的场景,一人一马默默前行,由正午走到黄昏,由黄昏走到深夜,或许此刻正露宿在哪座荒山野岭,他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无法揣测方圆的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不过,他却知道,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混蛋,若不是方圆将他带进清风观,他哪有这一身功夫,现在自己却用这一身功夫对付教给他功夫的人,这是赤裸裸的背叛啊!
良久,贾英雄叹了口气,背对着三人,因为他实在无法承受三人看他的目光,失魂落魄道:“我师父临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杨旭嗤嗤笑道:“你既能出手点穴,方师兄说了什么,你还在乎么?”
“我······”贾英雄无言以对。
“他说要你好自为之······”夏侯左也觉得贾英雄可恨,若是往常,按他的脾气早就开骂了,不过,现在有杨旭这个火药桶,只好压住火气,原本已打算住口,可到底还是没忍住,道:“老四,你真不该如此对待方师兄,他这人宅心仁厚,心地良善,实在是难得的君子,他虽然没说,可我看得出来,这次,他伤得太深了。”
“好自为之?我师父他不认我了?”贾英雄带着哭腔道。
哀莫大于心死,他明白,方圆既然说出这句话,便代表对他死心了,中午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要与甄乐儿私奔,可此时,心里却是被懊悔填满,他终于明白自己是如何的混账,如何的自私,这个决定竟将方圆伤害得如此之深,沉重的罪孽感令他无法承受,历来不轻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顺着面颊滑落。
“认你?亏你说得出来!”杨旭哼了一声,又道:“原本我还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没想到不过是一酒色之徒,为了一个女人,竟然······”
夏侯左看得出贾英雄此时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一念之间,或许便会性情大变,生怕杨旭再说下去,会刺激到他,赶忙截住话头,道:“老四,其实你和甄姑娘的事情,我们这些人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一旦你们结合,即便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你就不替张真人和方师兄考虑么?他们一世清白,却因为你颜面扫地,你于心何忍?”
这些话,贾英雄之前不知听过多少遍,可此时,才真正有所体会,私奔的念头刹那间崩碎,他觉得自己不能一走了之,无论如何要给方圆一个交代,于是,他一边抹眼泪,一边重重点头。
夏侯左见状,拍了拍贾英雄的肩膀,用力握了握,道:“老四,是人就难免犯错,你也不必害怕,我们几个陪你一起找到甄姑娘,也会一起陪你回清风观,到时候还要请我们师长替你说情,相信张真人看在几位师长的情面上,也会对你手下留情。”
闻言,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贾英雄一把抱住夏侯左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刻,在夏侯左眼里,贾英雄才真正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也不再多说,任由他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