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两马,走的却不是入宫的路。张君跟着冯忠一路一直到朱雀门上,上了城楼,便见归元帝两旁内侍提灯,一袭本黑貂裘内穿明黄龙袍站在城楼上。他见张君来了,伸手召之前来,低声道:“自宁王死后,朕宿夜不宁,梦不得安,闭眼便见他在榻前嚎啕而泣,要朕将那凶手伏法。”
皇帝不让跪,张君自然是垂手立着。他也不言,只默默的听着。
约莫熬过了三息的时间,归元帝又道:“朕的三个儿子,文韬武略,那一个拎出来,都可独挡一面,在宁王死之前,朕无一日不为这三个儿子而欣慰,骄傲!”
他命止了内侍们,独自带着张君往前走。城门上北风夹杂着雪粒,声如冤魂哭命,征妇哭夫,更是战场上死于流枪箭矢下的屈死鬼们鬼哭狼嚎。张君一直默默的跟着,不发一言。
归元帝终于止步在旗楼侧背风的暗影中,低声说道:“可直到宁王死后,朕才蓦然惊觉,朕的这三个儿子,皆太强了,合三人之优,便是明君圣主,但仅凭一人,却总有缺憾。而他们早已成年,各自为阵,而朕到如今,连他们的命都难保齐。”
这恰是如玉于区氏丧后守孝之夜的所言,皇帝将儿子训练成了最合格的臣子,人人都是一根顶梁柱,支撑着这江山稳固,但他们各自独挡一面,帝死,则即刻分崩离析。成王败寇,胜的为帝王,败的必死无疑。
“钦泽,朕特赐你为钦使,重新启查宁王之死,看究竟是谁在后面下的黑手。”归元帝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哀颤,比之张登是个没心没肺的武将,他的悲伤更深刻入骨。
他道:“趁着你母亲丧去丁忧之期,朕派贴身心腹与你随行,你替朕好好查查,便是查到那位皇子身上也不要紧,照直回我即可。”
对皇帝来说,太子与宁王三人是臣子,也是儿子,赵钰之死仿发当头一棒,叫他忽而省悟过来,表面上兄友弟恭的三兄弟,也许早就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张君与赵钰有夺妻之仇,赵钰还曾差点将张君打死,并不是查赵钰死因最好的人选。但除了他,归元帝也再无人可用。概因他这两年的刻意放权,满朝文武大臣,就算明面上仍还忠心耿耿,但私底下无一人不结党营私,赵宣占储君之优自有东宫一党,赵荡以办实差之势而笼得大匹文臣,赵钰手下一群乌合之众,他既死,全归到了赵荡麾下。
一个可抵万兵的大将军,皇子之死,查到如今查了将近三个月仍还一无头绪。反而成了东宫与瑞王两派各自攻击对方最好的由头,三个月来,双方无所不用其极抹黑对方,呈折堆积如山,两个儿子虽还按兵不动,手下门人却皆如狼似虎,红着眼睛恨不能将对方一口咬死。
张君虽称赵荡一声先生,但俩人自来不合,再因千里寻玺一事,与赵荡更是结上了死仇。至于太子赵宣那里,他才将太子妃娘家的侄女从自家府里抱扔到府外过,如此刻薄而又乖张的行事,普天下都难寻,但他爱妻之心,也是天下难寻。
不知说他纯还是蠢,总之,无论寻玺还是画地图,他只埋头做事,再不论是否会得罪谁,全然不知如何权衡几位皇子,不替自己的将来考虑后路。归元帝之所以半夜授命,恰就是看上他这点又蠢又纯的气性。
张君撩起袍帘跪于雪中,朗声道:“臣,必不辱命!”
直到皇帝一行人的灯火消失于城楼之上,张君才回头去看他身后十几个静立于雪中的禁军侍卫,他们吏属三衙禁军中的侍卫司,可于御前带刀,直接听命于皇帝,除皇帝外再无人能够调令。
他仿佛死过一回而又重获新生,总算深吸了口气。亲手杀死一位皇子,煎熬了整整三个月,但这件事远远还没有完。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两路人马奔朱雀门而来,不用说,赵荡和赵宣手下的大臣们也风闻消息,要来相互栽赃了。
“就此出城,不要耽搁了差事。”张君还是如玉所衲那件青布棉衣,唇勾一抹嘲讽笑意,转身隐入大雪之中。
当他在战场上,看到赵钰的手下将张震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