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花白,一席明黄色圆领龙袍,面容与三皇子宁王十分相似,眉眼略有吊梢,但整个人提着一股子十分活跃的精气神。皇帝为首,太子侍于后,宁王与瑞王再次后,分侍于左右,皆下来,便是各位亲王,并文武大臣们。
走到张君面前时,归元帝忽而止步,当着一众人的面,略略俯首,端详着张君那幅《帝巡图》,笑意吟吟说道:“若朕记得没错,这当是咱们永国府的二公子,张君,张钦泽。”
张君甩袍便跪:“微臣见过皇上!”
“任职于何处?”皇帝问道。
张君回道:“回皇上,微臣在翰林书画院供职!”
皇帝转身往回走着,约走到殿前时忽而回头,当着众人遥指张君:“大约是前年,他将宁王打的面目全非,鼻青眼肿。其因有讳于人,朕就不细讲了。
朕记得当时国公爷绑着他跪在午门外,要朕剁他的脑袋。朕非但不剁他的脑袋,还命人为其松绑,传入宫中好生安抚,大加赏赐,尔等以为这是为何?”
所谓有讳于人,说的当然是武德大将军张震,以及他的妻子周昭了。周昭为女子,一个皇子并一个将军为了她争风吃醋,这种事情皇帝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
宁王赵钰面容肖似皇帝,吊梢眼,鹰鼻,蟒臂蜂腰,虎势猿行。他曾随帝出征,此时还是一身银甲,于丹墀之上冷眼扫那跪伏于地,穿着文臣服的小书生一张白嫩嫩的细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暗骂了声无耻小人。
谁能想他那瘦而文弱的样子,打起架来非但不要命,而且又毒又狠,掏裆挖鸟,剜眼扣珠,皆是狠手。将他打成了个猪头,陷些连命根子都废了,偏还不能脱了裤子验伤。
诸臣之中,最难堪的自然是枢密副使,永国公张登了。他扑通一跪,双手按地不敢再出一言。皇帝仍还在丹墀之上漫步,忽而兵部尚书岑参出列,抱笏颂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皇上不以亲王为亲,不以臣子为疏,这恰是连圣人都做不到的,可见吾皇之贤德,以愈圣人。此乃臣等之幸,百姓之幸,天下之幸。”
兵部尚书此话一出,自臣工们皆是附合称颂。
归元帝似乎挺满意岑参这个注脚,又道:“天下为公,天下是百姓的,朕自然也是百姓的天子。百姓的儿子,皆是朕的儿子,朕一碗水端平,所以才不责罚于张君。”
他转口又道:“不过,朕听闻前些日子太子欲晋升你为翰林学士,你却推脱了,这又是为何?”
皇帝话一出口,满朝文武,所有的目光皆扫到了张君身上,翰林学士人称内相,从一个书画院的闲职翰林一步登天成为随侍于帝册的学士,无异于一步登天,这小子打完皇子,便如踩着了狗屎运一般,先是金殿得中,如今还要入翰林拜内相?
太子亦是一滞:他欲晋张君为翰林学士的事情,除了他知,张君知,天底下也再无人知,是谁将这样重要的事情透到了皇帝那里的?
满朝文武眼神复杂,张登恨不能刨个洞钻进去,又恨不能上去踢这不中用的儿子两脚。皇帝还能御驾亲征,可见身体很好,或许一二十年内都还会在帝位上,他们永国府虽是太子一系,但事情做的太明显,终究要遭皇帝忌惮,儿子竟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不与他商量,他如何能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