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欢乐事总是记得不少,其中尤以过年为最。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那么多好食物,而且也没有平日里那私塾中老师威严的黑戒尺。最重要的是还可以放鞭炮,要我来说,不伴随着那一噼里啪啦的声音,感觉这个年都不算过。
我那时最喜欢的,就是跟朋友拿着一堆鞭炮什么的,到处去破坏,炸翻一个破碎的小杯子,亦或者去炸碎一坨好大的牛粪,然后哄闹着跑开欢快的样子。当然这些与离家十里小城的那些大烟火,根本就不能比。手里抓着冰糖葫芦,抬起头来看着那红的绿的摇曳着花火窜天飞起,在空中炸出一道道闪亮的烟花,将整片大地照的一片雪亮。而且那时旁边陪伴着的父母。。。。。。
这样的场景总是会让人记忆深刻,不过再触及之时,心中却只能有无限的痛苦。拥有但失去味道,是最难受的。
所以我又朝头上的笑歌摆了摆手,“算了,也想不到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来,我想大家都差不多吧。”
笑歌却回复道,“我其实还没有你幸运,你还有家人。可是我从记事起,就是与师傅在一起学医。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在明事之后,第一个过年时,问师傅关于我父母的事。可他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会莫名地发脾气,然后就问我功课做的如何,考一些我那时根本记不住的药材习性名字。所以提起到过年,我想起的就是被师傅痛骂,然后把我一个人被关在房间中哭着背书的场景。”
笑歌从未给我提及过他的父母与他的童年,这第一次给我说到,我还真是吃了个惊,“那你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父母是谁吗?人都应该有父母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估计是小时候那次问师傅被惩罚地记忆太深刻,所以自那时到现在,都没问过师傅我父母的情况。人都应有父母不错,但是我没有。”
“你没想过去找他们吗?”我听他回答,忍不住问道。因为不管怎么说,去寻找自己的父母,总该是要比去杀什么封自在要来的有意义多了,而且笑歌现在也应该需要一个意义去活下去。而不是单纯地活在复仇世界中。
但笑歌听到我的问话后,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找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找到了,应该做什么呢?”
“找到之后!”看他一副平淡的样子,我急于开口反驳,但当我开口之后,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是啊,笑歌找到他父母之后,应该做什么呢?是抱头痛哭流涕,还是愤怒地诘问为什么要遗弃他这么多年?而且到时候应该抱着怎样的情感去面对他们呢?这都是问题。
笑歌看到我左右为难的样子,笑了,“怎么样,你也为难住了吧。”
我咕哝道,“总该是找到比不找到好。”
笑歌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有些事,并不是如想象之中那么美好。所以我宁愿不去触及这些东西,也比得到结果之后来的失望要好。那样的话,最起码我还能有一些美好的东西藏在心里去幻想。父母是第一,新年对我来说,算第二个。光是想着美好的事情,这样就已经足够支撑我活下去了。”
我听到笑歌心中的话五味杂瓶。笑歌快乐吗?我平时见到他于外人面前,总是给人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而且待人接物都十分温和,最起码都是笑容满面。即使在知道他的信念不过是杀了封自在给师傅报仇之后,那也不过是说明这家伙是个有强烈执念的家伙,并且他可以为此不惜一切甚至付出性命。
但听完他的话,我才明白他根本不是因为亲情,或者说恩情去报仇。他到现在为止,要我说,还根本没走出自己师傅离去的事实。也许随着封自在的死亡,他才能接受这一事实同时也让自己生命就此终止,这样自己就可以永久地活在自己的幻想出的美好梦境之中。
那里有他幻想出来与未曾谋面的父母共同生活的场景,幻想他在药神谷快乐的生活,幻想他在过年之时会也可以幻想他们的容貌,声音,行为。但一旦他梦想之中的师傅已经不在,想那么他就不得不回到这个残酷的现实之中。他没有父母,也没有师傅,也没有一个值得怀念的童年。再简单来讲,他的师傅,就是他构筑一切美好愿望的基石。
所以他根本比我想象之中的,痛苦多了。当然我也不能说他就很痛苦,子非鱼。但想想他的遭遇,我就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难受地我无法呼吸。我无法想象经历这一切的笑歌,竟然还能抱着这么快乐的想法去面对世界。
我第一次遇到他时那个破庙之内,他笑着给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长途奔袭的人治病的场景,怎么都不可能让我与他的过往联系起来。
我与他相比,还有可怀念的童年,有过爱我的家人,有与我玩耍的朋友。但遭遇步轻尘这个使我对残酷且黑暗复杂的现实世界后,我就变的阴冷,孤僻,而冷漠。我以前会对弱小的人,感到同情而加倍对其好。将自己的遭遇叠加到他人身上,以此仿佛像要改变当年自己的遭遇一样。
但现在对于弱者,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该。根本不会去考虑再其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而这些事情能不能改变他。而对于那些强者,我则会想到他走到如此地步,手下该是怎样血淋淋的一幕。由此我对这些人更没什么好看法。所以就此下来,我对整个世界都怀有一种深刻的敌意,对他人的关怀带着憎恨与怀疑。所以我到现在,只有笑歌这么一个朋友。而老七,也是被我亲手推出去的家伙。
“我不如你,笑歌。”这句话我发自内心地说了出来,而且感觉轻松了许多,所以我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真不如你,乐笑歌。”
笑歌对于我这句话,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并没有再将这个话题谈论下去,反而话锋一转道,“这几日追我的人,由一到二,由二到三。但最麻烦的华尤儿却没见到,她一直在追你吧?你又是怎么能在她手下躲到现在的?我本来以为她首要目标定然是我。”
笑歌不提华尤儿还好,一提到她,我怒气就噌噌噌地往上冒,绘声绘色给他叙述了这几日我的遭遇。最后还提了下她特地侮辱我的事,“她竟然说我这几日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简直是可笑!若不是我有点东西,又怎么可能让她追不上?哼,想从内心击溃我,简直玩笑。若不是我这几日累了,我真想再跟她拼上几日耐力,看看最后谁先认输!”
笑歌听完我的话,眉头都快拧成了川字,“这凤霞山,的确是有一丝不寻常。”
“什么意思?”我不晓得笑歌话中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