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卒大溃,诸将士给我顶上去,大功可期!”邓珪挥刀大叫,待要率部上前拼命,最大限度的压缩敌卒从北寨门溃逃的空间,却被左右两名都将拦住。
“敌况未明,我们这点人手,哪里够填虎口的?军使慎重!”
“狭路相逢,勇卒为胜,虎口捋须何足惧?你两怂包,莫要碍我。”邓珪气得大骂,催促左右将卒列阵攻杀。
他们现在距离北寨门有两箭距离,口子太大,邓珪也不奢望将所有溃卒都拦下,只要将口子压缩得更窄,敌卒想逃出来就会越发的混乱,他们除了从正面可以斩杀溃卒,还可以分兵往两翼追杀溃卒,收割战果。
然而任凭邓珪如何催促,两名都将与几名军吏只是劝他:“军使慎重,军使慎重!”
虽然西军为适应对党项人的长期作战,早在几十年前实行将兵法,也就是使禁军长期驻泊军州、边镇的同时,还尽可能的使都指挥使、都虞候及以下的统兵官相对稳定,升转也基本控制在一个军镇范围之内。
这样能保证统兵官对士卒的统领更为有效,避免“将不识兵”、“兵不识将”,指挥不动的一些弊端。
内地诸路禁军的将兵法实施,就没有那么彻底了,甚至连营指挥使一级的统兵官保持稳定都做不到。
指挥使、都虞侯、都指挥使一级的统兵官,除了两到三年一期进行轮换外,更多的武吏都是等到需要才临时授以统兵权。
邓珪之前从淮源巡检司调离,回到都部署司任司事,这次也是随曹懿北上勤王,才被临时授予一营人马的统兵权。
都将、军吏都是劝他慎重,不领兵前攻,邓珪气得哇哇大叫,也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结阵前杀——战机稍纵即逝,敌军在混乱中很快就组织二十余人的骑队往他们这边压来,邓珪只能强按住心头的邪火与杀气,带着人马龟缩在原地,以免反过来被敌兵杀溃。
清泉沟北寨门前的地形要相对开阔许多,邓珪他们停留在两箭距离之外,左右皆是缓坡——岚州汉军也没有奢望能在极短时间内,将邓珪所部冲溃,只是往两边的坡地逃窜,拉开与清泉沟寨的距离,等候援军赶来接应。
……
……
北寨墙也是土垣,仅有一丈余高,但寨门却是一座石牌楼。
牌楼虽然气派,但悬山顶一条屋脊高高隆起,将士不能站到上面守御;北寨门居高临下的守御,主要依托寨门两侧两座临时搭建的望楼。
两侧厚逾六七尺的土垣之上,也可以站立兵卒。
打杀到最后,曹师利纵马北逃,宗祠以北的敌卒就完全丧失抵抗意志,只是撒腿而走——从宗祠杀透到北寨门,也就花了一炷香的工夫。
这时候东西两翼敌营的骑兵才刚刚集结出动。
余珙、周述、韩文德、陈缙、杨祁业等将原本负责接应、殿后,或为疑兵,这时候也率部进入寨中围杀敌卒,徐怀则将桐柏山卒聚集到北寨门前休整。
徐怀站在一丈多高的石牌楼屋脊上,看到邓珪率部竟然还在两箭地之外稳如泰山,竟然都没有主动出击往两翼追杀溃卒,皱着眉头问道:“邓军使,敌卒出寨溃卒,你怎么不率部进逼寨门前拦截溃敌,就守在原地坐享其成?”
邓珪羞愧难当,也没有脸说指挥不动手下的将卒,却是一员都将还是非常厚道的走上前来,替邓珪解释道:“我等视野为寨墙所挡,不清楚寨中战况如何,看到敌卒开门出逃,邓军使是要率部前杀,我等劝军使慎重行事……”
“这么说,是你劝下邓军使没有轻举妄动?”徐怀阴恻恻的问道,“除你之外,还有谁劝邓军使了?”
“……”见徐怀神色不善,那都将心惊道,“我等都将都劝了,但我们也没有坐享其成,还斩杀十数溃卒,头颅都在这里!”
“有令不遵,其罪之一,延误战机,其罪之二,你说我要怎么容你?”徐怀从身侧侍卫手里接过柘木步弓以及三支利簇,杀气腾腾的盯着那都将问道。
“我,我,我乃是京西南路都部署司麾下军将,即,即便有罪,也应都部署司马步军院定度,你无权罚我。”那都将惊惶叫道。
“罚你?你想得倒美!此乃战时,我乃主军之将,你敢临阵抗命,生杀便在我手,轮得到什么狗屁马步军院跳出来指手划脚?”
徐怀连珠三箭,正中那都将的面门,将其当场射杀北寨门,又朝邓珪身后诸都将、军吏看去,说道,
“不是一人违抗邓军使军令不从,所有都将、节级,即刻率队各猎十颗虏兵头颅回来抵罪,否则定斩不饶!”
第五十八章 荐将
待徐怀从石牌楼寨门下来,邓珪羞愧难堪的走上前说道:
“真是惭愧,羞见故人!”
徐怀安慰的拍了拍邓珪肩膀。
值此山河破碎之际,郑怀忠等人统领之下的西军援师也是那样的畏首畏尾,他就没有对东南、西南诸路的勤王兵马寄以太大的期待。
这责任不能算到邓珪的头上。
而当时他还没有率兵马逼近北寨门,无法给邓珪予以接应,当时又有成百上千溃卒从北寨门冲出,邓珪在那种情况也不可能杀人立威。
徐怀之前特意将这部人马放在北寨门佯攻,说白了就是想敌援赶来后,这些人马充当疑兵的任务就算完成,之后即便无心恋战、溃逃,也不会影响全盘计划。
而他真正希望能发挥一些殿后及接应的作用,还是从南寨门负责佯攻的杨祁业部;相信杨麟、杨祁业父子亲自调教出来的兵马,多少有些骨气、血性。
而最初的计划,徐怀也仅仅是想从西墙土垣杀入后,一气杀穿到南寨门出寨,这次强袭就算大获全胜。
计划不如变化快。
徐怀也是没有想到曹师利身边的精锐亲卫当时就都整队在北寨门内侧,还第一时间赶到宗祠西巷道跟他们硬碰硬,给了他最短时间内摧垮守军意志的机会。
而大越禁军各部兵马从上到下都存在怯战、畏战的问题,这个也只能放到日后残酷的战事中去解决。
大越只要能成功在江淮一线组织起防线,不断的征募新的兵马士卒,投入战场之中,一次次血腥历练,一次次汰弱留强,最终总能铸造出真正的精锐之师来。
最后就会落到怎么去用的问题上,而不是有与无的问题。
赤扈骑兵野战无人能挡,也是在三四十年不间断的征战中淬炼、成长起来的。
徐怀这时候也不会有的没的想太多,除了将百余洛阳府军驱使出去,往两翼追杀、清肃溃卒,同时又将三百桐柏山卒调到北寨门前结阵,以候敌援从两翼驰来;徐怀还让人将岚州汉军抛弃的盾车、拒马都拖到北寨门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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