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言风语
王临风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哪里有半点儿知觉?低头看去,瞧见玉挽容手里拿着一个盛水皮囊,低声说道:“多谢玉衡使喂水之情。”
玉挽容欢喜无限,说道:“临风道长,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那天在华山上,你居然敢站出来挑战少主,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王临风问道:“你怕什么?”
玉挽容忸怩说道:“你坏死了,非要人家说出来吗?”
王临风有些不大自在,望向车帘,丛丛树影飘忽而过,低声说道:“我下武当山是为了救师父,没想到自己也沦为魔教俘虏……唉……”语气颇为懊丧。
玉挽容劝道:“临风道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你要是死了,你的同门道侣不伤心吗?那些……那些喜欢你的人,难道不伤心吗?”
王临风肃声说道:“我不会寻死的,我要好好活着,找到师父,把他老人家接回武当山,否则临风枉自为人。”
玉挽容立即板起面孔,说道:“临风道长,我劝你识时务一点。你那天一剑刺进少主的心窝,少主这辈子是忘不了你了。你要是敢逃跑,那他就是穷尽圣教之物力也要把你捉回来,再给你来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瞧你有几颗心够他挖的!”
王临风哼了一声,神色冷若冰霜。
玉挽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坐到王临风膝上,伸臂搂住他的脖颈。
王临风只觉得怀里挤入一具温热柔软的躯体,吓了一跳,低头说道:“你做什么?”
玉挽容将脑袋枕在王临风的肩上,娇怯怯望着他,说道:“临风道长,我知道你是名门仙士,不屑与我们这些魔教狗崽子为伍。可是再过几天,那个玩意儿就会大展雄风……嘻嘻,那还能容你守身如玉?”
王临风立即转过头去,默然不语。
玉挽容闻着王临风身上淡淡玄香,不由得神魂俱醉,在他脖颈间轻轻印下几吻,低声说道:“道长,我会好好疼你的,准叫你忘了那个臭叫花子。那时你就会知道,我是真的对你好。然后你就会后悔,以前应该对我好一点的……”
王临风面无表情,可是想起雪域情龙,如何能不焦灼忧虑?
这淫邪毒物哪里管他是自由身还是阶下囚?一到十天就要发作,这该如何是好?
玉挽容也不敢在人质马车里多耽,抱着王临风亲热了一会儿,便举起皮囊喂他喝水。
王临风着实口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停下来说道:“劳烦玉衡使给游少侠也喂几口水。”
玉挽容收起皮囊,笑嘻嘻说道:“游大少爷是他娘亲的乖宝宝,自有好妈妈全心全意服侍他,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王临风一愣,旋即想到,魔伞也在押送人质的队伍中。她爱护养子,一定常常溜进人质马车照顾游春池饮食疗伤。
王临风这才放心。
玉挽容给王临风戴上遮眼布条,口里塞回麻核桃,便迅速离去。
马车行驶了大半天,离开群山,来到平原。
王临风听得车轮声嘈杂吵闹,魔教教徒正低声传达命令。
这一支押送人质的大队伍,似乎拆分成了数个小队,各走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料想是魔教人众甚多,走在路上太过招摇显眼。万千鸿就把十二首领分成数队,通过不同路线,分别押往魔教巢穴。
就算正派人士前来营救人质,那也不至于一网打尽。
不一会儿,车马喧哗声都渐渐远去。
王临风与游春池这支队伍十分精简,似乎只剩下两三辆马车,数骑人马相随在旁。
不过,押送两个内功被封的废人,这些人手已是绰绰有余。
玉挽容和魔伞仍不时进入马车照料人质。听她们口风,这一支队伍好像由万千鸿亲自率领,可见少主对这两名人质格外重视。
又行一天,车队绕过乡野田地,午后进入西安府。
西安城中店肆林立,人流如织,繁华似锦。
万千鸿也不避人耳目,车队径直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魔教教徒除去游王二人身上种种束缚,为他们擦净面容,束发戴冠,换了干净衣裳,又推着他俩下了马车。
王临风多日不曾下地走路,难免走得跌跌撞撞,抬头看去,阳光耀眼生花,隐约见得酒楼门匾上写着“醉吟楼”三个大字。
他不知这是西安府里最豪奢的酒楼,给魔教教徒在背后一推,便稀里糊涂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午饭时辰,大堂中满是宾客。店小二在桌椅间窜来窜去,到处添酒送菜,场面热闹得紧。
魔教教徒都打扮成商贾模样,大约有十数人,隐隐约约成包围势头,将游王二人围在最中间。
店伴见他们衣饰华贵,忙不迭凑上来招待,点头哈腰说道:“各位老爷可要楼上雅座?”
万千鸿双手背后,头戴乌纱帷帽,严严实实遮住了胡汉混血面孔,淡淡说道:“不必,就在此处将就着吃。”
店伴立即引着众人落座。
万千鸿自坐一桌。魔伞与游春池对坐一桌,游春池也戴了纱帽遮掩独眼。其余魔教教徒则坐满了两张长桌。
玉挽容正拉着王临风找地方坐下,忽然万千鸿淡淡吩咐道:“带他过来。”
玉挽容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我们这些人中间,也只有你配和少主共席了。”当下引着王临风来到万千鸿的桌旁,伸手将他按到椅中,自去别处就座。
万千鸿点了几道招牌菜和五两西凤酒,店伴忙奔去后厨吩咐。
桌上就只剩下万王二人相对而坐。
万千鸿一言不发,帷帽纱帘后,一对蓝湛湛眼睛直直盯着王临风。
王临风说道:“你将我带到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就不怕我大声呼救吗?”
万千鸿答道:“你尽管大声吵闹。一个人听见你的声音,我就杀一个人;一百个人听见,我就杀一百个人;整座城都听见,我就血洗西安府。”
这座醉吟楼并非魔教堂口,楼中宾客伙计都是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王临风知道万千鸿说到做到,当下抿紧嘴唇,不敢抬头多看旁人一眼。
万千鸿冷冷说道:“如此胆色,难成大事。”
王临风微微一笑,说道:“你胆识过人,手段毒辣,将来必是一代枭雄。贫道但求师徒团聚,每日粗茶淡饭,武当山上习武修真,那就心满意足了。可惜就这么一个小小心愿,却被某些人视为洪水猛兽,非要搅和得天下大乱才高兴。”
万千鸿哼了一声,神色不屑一顾。
忽然隔壁桌一个矮胖汉子探过头来,问道:“这位老爷难道是武当派的道长吗?”
王临风的道袍已换成青色长衫,拂尘也被魔教缴去,旁人看不出他是修道之士。
王临风不敢和外人答话,垂首摇了摇头。
那矮胖汉子大失所望,坐回座位。他身旁一个竹竿似的高瘦汉子说道:“世上的事哪儿就这么巧?咱们才说到武当派的道长,旁边就坐着一个?”
那矮胖汉子说道:“武当派的王道长如今是江湖上炽手可热的大红人,我真巴不得能见他一面。听说他在华山绝顶连败数百名魔教好手,还在魔教少主身上戳了一千八百个透明窟窿,打得魔教少主哭爹喊娘,跪地求饶,王道长才高抬贵手饶了他一命。”
万千鸿脸色一黑,拍案欲起。
王临风吓了一跳,连忙捉住万千鸿的手腕,低声说道:“莽夫浑人以讹传讹,你何必当真?”
万千鸿手腕一颤,立即甩脱王临风的手,怒道:“你再动手动脚,我杀了你。”
王临风方才那一抓,已感到万千鸿的肌肤格外白腻,当真是冰肌玉骨,触手生温,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耳朵,说道:“魔教在江湖上名声极差,你又不是爷爷做武林盟主,结果章爷爷被魔教抓了。又推选王道长做武林盟主,结果王道长也被抓了。十二首领全部沦为俘虏,英雄大会不了了之,各大门派乱成一团,这该如何是好?”
高瘦汉子说道:“咱们这些小鱼小虾,瞎操那份心做什么?江湖上又不是只有他们十二个高手啊。照我说,少林寺的罗彻方丈武功通神,七十二绝艺已练成五门,这等身手才配得上‘武林盟主’的头衔。”
矮胖汉子说道:“罗彻方丈年事已高,只怕不愿来掺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他座下玄晧神僧武功已臻化境,今年才三十岁,年富力强,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这次英雄大会,玄晧神僧好巧不巧迟到一天,刚好躲过魔教妖魔偷袭华山。如他这般洪福齐天,一定是大有作为的英雄人物。”
白发老者压低声音说道:“这玄晧亦正亦邪,来头可不小呢。我有一个表亲在少室山做火工,他和一个少林俗家弟子是好友。听那俗家弟子说,玄晧出家之前是魔教天王!少林寺为这件事已经闹得四分五裂,哪里有闲工夫去管魔教?”
另外两人先是一愣,对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
矮胖汉子大笑道:“你家表亲还说什么了?罗彻方丈也是魔教奸细吗?章爷爷、王道长也是魔教奸细吗?难道你我也是魔教奸细吗?哈哈哈——”
王临风却知此事是真,心里暗想,若玄晧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万千鸿一定会和他取得联络,借他的手把少林寺搅和得一塌糊涂;若玄晧当真斩断前缘,皈依佛门,万千鸿又怎会放过这个反教大叛徒?
想到这里,王临风偷偷看了万千鸿一眼。
但万千鸿面无表情,没有半分喜怒,好像根本没听见玄晧这个名字似的。
那白发老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道:“你们不信就算了!我以后再听到什么消息,绝不跟你二人分说。”
高瘦汉子说道:“老哥别介啊,我这里倒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趣闻。我前几天路过北城门,正好撞见几个衡山派弟子。他们给魔教几大首脑画了画像,贴在墙头供人辨认。听他们说,那劳什子魔教少主长得细皮嫩肉,脸蛋儿比大姑娘还要白,一对眼珠子蓝得出水,和那玉树临风的王临风道长一比,哈哈,那活脱脱就是个娘娘腔兔儿爷!这是衡山派少侠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的。”
魔龙飨宴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万千鸿闻言,勃然大怒,霍地站起身来!
众魔教教徒立即回头张望,在桌下摁住各自兵刃。
那说闲话的三人还不知大祸临头,目瞪口呆看着万千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难。
其实,王临风这时若是袖手旁观,万千鸿必然会在闹市里惹出三条人命,消息一经流传,正派群豪一定能顺藤摸瓜追查过来。
可是眼看这三人性命垂危,焉有不救之理?
王临风连忙起身,拉住万千鸿的袖子,低声说道:“咱们还是去楼上吃罢,我喜欢清静一点。”
万千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恶狠狠瞪了一眼王临风,转头怒视那三个人,过了一会儿,又回头瞪着王临风,咬牙切齿道:“一个俘虏还挑三拣四,当真是活祖宗,难伺候!”说罢,抬手在那三人桌上重重一拍,只听得哗啦啦几声脆响,桌上酒盏瓷碗尽数震碎!
那三人见他露了这一手高明功夫,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万千鸿一甩袖子,气势汹汹上了二楼。
王临风怕他随便杀人泄愤,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店伴引着他二人在临窗雅座坐下。
雅座之间互以屏风隔档,着实安静许多,王临风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各色酒菜流水价送了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海陆毕陈,香气扑鼻。
万千鸿出身西域,从小吃惯了牛羊肉,所点菜肴大都是荤腥。
王临风则自幼戒食荤饮酒,便只吃一盘随桌附赠的白菜豆腐,倒也清爽可口。
他几日不曾进食,实在是饿坏了,这一顿敞开肚皮,连吃了三碗大米饭。
万千鸿冷眼看着王临风呼哧呼哧往嘴里扒饭的模样,心想就是这头货在华山绝顶把我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胸中怒气上涌,说道:“王道长,你怎么只吃白菜豆腐啊?还怕我在菜里下毒害你不成?”
王临风听他说话阴阳怪气,懒得搭理他,伸筷去夹一条白菜。
万千鸿忽然飞出筷子,闪电般抢过那条白菜,送到嘴里嚼了一下,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说道:“中原人天天吃草,还有力气打架吗?”
王临风心想打别人兴许不成,打你是绰绰有余了,说道:“蔬菜粮食得来不易,少主何苦糟践饭食?”
万千鸿冷笑说道:“剩饭剩菜,刚好可以送给你的丐帮朋友享用。再说了,这桌上许多荤菜,你连碰都不碰一下,你浪费的饭食不是比我更多吗?”
王临风正色说道:“茹素戒酒乃是武当派门规。我的丐帮朋友亦是严守帮规,无论在江湖上的身份多高,永远不忘叫花本色。少主随意取笑其他门派的规矩,未免有些少见多怪、坐井观天。”
万千鸿哼了一声,伸筷去夹一片火腿。
王临风不喜他言语中轻辱尹东元,飞速伸筷,意欲抢夺。
万千鸿脸色一沉,筷子回拨后撩。
王临风手腕下坠,双筷分开,筷尖上挑,顺着万千鸿的筷子轻轻一击,用劲儿甚为巧柔。
万千鸿只觉得轻轻一颤,那片火腿就给王临风夹了去。
万千鸿不由恼羞成怒,起身喝道:“你敢从我嘴里抢肉吃?我——”
谁料,王临风面无表情,将那片火腿放进了万千鸿的碗中,轻飘飘说道:“少主请用。”
万千鸿一愣,过了半响,冷笑说道:“你自认为是本教珍贵人质,就觉得我不敢出手炮制你吗?哼,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华山之耻,你给我牢牢记住了。”说罢,怫然离去。
王临风无奈极了,只得跟上。
到得楼下,玉挽容匆匆忙忙迎过来,说道:“临风道长,这才一顿饭的功夫,你怎么又惹恼了少主啊?”
王临风答道:“他还需要我去惹恼吗?我瞧此人每时每刻都在生闷气,不是生别人的气,就是生他自己的气,总之没有一时是高兴的,也不知他活在世上有什么趣味。”
玉挽容嗔道:“哼,你就会跟我打太极,你对那臭叫花子也这么贫嘴吗?我可不信。”
王临风一愣,心想自己对待这魔教少年确实言语轻慢,这是何故?难道……难道……一时无言以对。
当夜投宿在西安府。翌日破晓出发,向西而行。
其后几日,万千鸿想必是不愿忍受江湖上的风言风语,魔教车队再未在城池镇甸驻留。偶尔在饭店饮食,也尽量选择清净所在,绝不与寻常食客混在一处。
这一天,车队行过凤翔府,来到城外山野中一座庄园,名唤“听松山庄”,却是魔教据点。万千鸿下令在此处休整过夜。
魔教教徒除去游王二人身上的束缚,将他们分别押入两间地牢。
虽是夏季,地牢中仍是寒气逼人,地上铺了稻草,干干净净,倒也不劣。
待到今夜子时,十日之期又要到了。
王临风心里着实慌急:玉挽容连日来频频挑逗暗示,难道今夜当真要借这魔教少年来驱散药性?
如今当世之人,只有章碧津、尹东元及玉挽容知道王临风中了雪域情龙。师父不必再提,尹帮主又不知身在何处,纵使王临风万般不愿,眼下也唯有玉挽容一人能解他燃眉之急……
王临风心乱如麻,闭上眼睛,一时想着正邪殊途,今夜若要失身于魔教妖孽,那还不如一头撞死,一了百了;一时又想起师父多年来的养育栽培之恩,以及师叔师弟们待自己的亲善友爱,武当派已经是群龙无首,自己再去寻死,诸位道侣岂不是更受重创?
又回忆起华山绝顶,自己稀里糊涂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诸位武林同道为自己欢声喝彩的场景……若是自己身死命殒,于武林局势有何裨益?
想到华山论剑时的慷慨壮志,王临风胸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气:自尽为易,苟活为难,修道之人,本就该迎难而上,清心去情,我总是为雪域情龙忧心忡忡,恰恰说明我还没有斩断心中毒龙,无法摈弃七情六欲。
退一万步说,纵是要死,也该为正义大业从容赴死,怎能为区区欲情淫物自寻短见?
如此想来,王临风心中豁然开朗:此番落入魔教手中,不过是试炼罢了,何惧之有?
过了一会儿,看守送来晚膳。
王临风饱餐一顿,便即打坐入定。
又过大约两个时辰,地牢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王临风睁开眼睛,只见玉挽容赫然立在地牢门口,手持火把,一对妙目直勾勾盯着自己。
饶是王临风已做足准备,一眼看到玉挽容,心里还是止不住羞赧,低头说道:“你……你来了……”
玉挽容神色却格外忧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临风道长,你先别激动,是少主要见你。”
王临风大出意料,说道:“万千鸿深夜传唤,是要对我用刑么?”
玉挽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在华山之上大大折辱了圣教誉名,少主怎会放过你呢?”
王临风心里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说道:“明明是他自己功夫不如人,辱没了魔教妖名,这……这……”
其实,从他落入魔教手中天人交战魔教少主h
王临风只觉得有无数把小刀同时切割自己的皮肤,疼得眼冒金星,下意识运功护体。
内力一旦流转,丹田立即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却是雪上加霜,痛上加痛!
王临风忍不住闷哼一声,满面痛楚之色。
万千鸿刷的一声收起长鞭,凝视着王临风隐忍的表情,胸中涌起阵阵快意,笑着问道:“七宝圣塔藏在何处?”
王临风嘴唇发抖,抬眼看着万千鸿,颤声说道:“你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用这些零碎手段折磨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万千鸿眼眸幽蓝,沉声说道:“我是魔教妖孽,又不是英雄好汉,我偏爱用零碎手段折磨人,谁能管得了我?”抬手又抽了王临风一鞭,角度刁钻,正好打中大腿内侧软肉!
王临风咬住下唇,全身如弓弦般死死绷紧。
万千鸿面带微笑,转身提起一只白瓷酒壶,缓缓放倒,一条透明酒线溢出壶口,直直坠落在毒龙长鞭之上,顺着鞭身流至鞭尾。
转眼间,毒龙全身为酒液所濡湿,黑亮鳞片泛着明亮水光。
万千鸿轻轻巧巧抖开长鞭,黑龙游动,酒香四溢,水珠飞散,又问道:“七宝圣塔藏在何处?”
王临风此生从未如此憎恨过这八个字,怒道:“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绝不会告诉你!”
万千鸿不答话,手臂发力,又使出那套千龙万龙的幻影鞭法。
只听长鞭破风而来,转瞬间,千万条鞭子同时抽来!
王临风身上已有数道伤口,而万千鸿仙魔交欢魔教少主h
那毒龙黑鞭的鞭身以精铁铰制,首尾两头则以乌铜打造,黑亮中泛着深邃银光。
鞭子末端雕刻成龙尾式样,极尽巧思,纤毫毕现。尾部一团须毛仿佛正迎风招展,如火焰般招摇发散。
万千鸿反持长鞭,那团龙尾须毛便率先插入王临风体内。
此物东弯西翘,凹凸不平,缓缓顶开一层层紧致软肉,将窄小甬道撑开到了极致。
王临风从未体验过如此情事,只觉得一只奇形怪状的硬物钻进股间,微凉空气灌入体内,下身似有撕裂痛感,但雪域情龙作用之下,些许痛楚亦能激发刻骨欲念……
转眼间,那团龙尾须毛已全部进入小洞,向着洞穴更深处无限伸展。
剩余一截儿龙尾紧接着插入穴口,一枚枚鳞片轻轻摩擦敏感黏膜,引发无限快感。
万千鸿心里估摸着深度,鞭尾插入数寸便即收手,往外拔出,再复捅入,反反复复抽插起来。
乌铜龙尾每一次进出,其形状势必狠狠刮蹭娇嫩甬道。抽插了数个回合,玄妙快感汹涌如潮。
王临风又是享受又是羞耻,垂下目光,全心全意感受被填满的快乐,不愿去想给他这份快乐的人是魔教少主……
此时烛架上几枝蜡烛已悄然熄灭,唯余三两烛火,光线已格外黯淡。
烛火昏暗,更显得窗外冰轮清明,无限澄澈。
月光溶溶如水,柔柔洒进寝室,万王二人身上似乎都涂抹上了一层淡淡银色。
万千鸿凝目望去,月色淡雅,良夜美好,分明是赏月作诗的好时分,眼前却出现一副淫靡到极点的活春宫:一个俊美道长被紧紧捆绑在木桩之上,身着破烂道袍,身上满是伤痕,股间正兀自吞吐一条黑色长龙,这道人仿佛正与魔龙交尾。
只见道人神色隐忍难耐,似乎很是抗拒,可他股间小穴愈加湿润顺畅,俨然很是喜欢魔龙的侵占。
他甚至想要魔龙进入得更深,于是悄悄张开双腿,但因身遭捆绑的缘故,竭尽全力,两条大腿只能分开些许距离。
绳索深深陷入皮肉,勒得大腿鼓起一圈肌肉,白皙匀称,又极有韧性,真叫人想狠狠咬上一口……
万千鸿看得眼热,伸手在王临风大腿上掐了一把,说道:“一条鞭子就让你这么快活吗?”
王临风忍不住呻吟一声,腰臀扭动,后穴含着鞭子轻轻一甩,鞭身砰得一声撞在木桩上,险些脱离万千鸿的掌控。
万千鸿微笑说道:“怎么?是你自己求我帮你的,你可别乱动。”
王临风但觉那长鞭形状古怪,停在体内许久还是无比冰凉,身上欲火起初稍有缓解,可是死物到底无趣,过了一会儿,身体竟变得更加燥热……于是他摇了摇头,哑声说道:“还不够……”
万千鸿皱眉说道:“什么不够?”
王临风羞窘极了,但欲火焚身,也顾不了那许多,轻声说道:“要热的……要……要活的……”
万千鸿登时心跳如雷,脸色微红,硬邦邦说道:“我早就说你是活祖宗,难伺候,你还真不客气啊。你武当派不是主张吃斋茹素吗?怎的到这当口又荤腥不忌了?”
王临风羞耻得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万千鸿脸上的神情。
忽然他四肢一松,原来是万千鸿解开了他身上绳索,又吩咐道:“你去桌上老实趴好,要是摔倒了,我可不会伸手扶你。”
王临风疑道:“桌……桌上?”旋即明白过来,这魔教少主打算站着做那档子事……
万千鸿冷冷说道:“我从不让外人睡我的床,更何况你身上血乎邋遢的,没得弄脏了我的卧榻。”
王临风涨红了脸,辩解道:“还不是你凶兴大发狠狠鞭打我,才弄得我一身血污?”
万千鸿说道:“是我打的又怎样?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还打不得你了?”
王临风羞怒交加,心想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你落在我的手里,我也给你来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虽没练过鞭法,但总能拿剑鞘抽你屁股,瞧你学不学乖……
但此时要解除雪域情龙之困,还是得着落在万千鸿身上。
王临风转过头去,看见桌子摆在西角,便把手伸到身后,打算拔出那龙尾再走过去。
谁料,万千鸿一把捉住他手腕,似笑非笑说道:“好不容易放进去的,你拔出来做什么?你含着我的黑龙,倒像变作了长尾巴的妖物,就这么夹着尾巴走过去,不也挺有趣么?”
王临风更是羞赧,心想这人当真是邪魔,品味奇怪得紧,当下不再言语,迈步走向桌子。
他才迈出一步,那条龙尾倏地滑落出去,只留下一团须毛还卡在甬道之中。再走一步,硬邦邦的乌铜须毛开始不住刮蹭阳心,没顶快感席卷而来!
其后每一步,都似走在云端,神魂俱醉……
待走到桌边,王临风已是身飘心荡,意乱情迷,颤抖着伸出双手撑住桌面,随即无比驯服地伏倒在桌上。
万千鸿缓步走近,只见王临风身形颀长,股间小穴兀自兴奋翕张,一条长鞭如有生命般上下挑动,不禁勾唇一笑,伸手慢慢拔出鞭尾。
王临风呻吟一声,感到那条冷冰冰的毒龙离开自己,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听到窸窸窣窣解开衣带的声音,紧接着,一条炽热肉龙抵住了他的后穴!
王临风知道万千鸿马上要进来了,忽然后知后觉一阵慌乱,忍不住绷紧身体,双手用力扣住桌沿,十根骨关节用力到泛白,身上鞭伤受其牵动,点点血珠滴落于桌。
万千鸿低声说道:“怕什么?我总不会比鞭子更吓人罢?”
王临风说道:“鞭子虽毒,但及不上使鞭的人毒……”
万千鸿听到这话却很高兴,微微一笑,单手扶住自家阳物,对准那红艳艳的穴口,毫不犹豫捅了进去!
那窄小洞穴已变得格外湿润柔软,万千鸿的性器一下子就抵达洞穴最深处。甬道之内,四面八方的嫩肉不住挤压侵入者,性器又陡然暴涨几分。
王临风感到万千鸿的下腹紧紧贴了上来,肌肤格外滑腻,微微发凉,不由得身体一颤。
魔教少主下体一丛微卷毛发,更是不住搔刮王临风的后臀,酥酥麻麻,又痒又软。
王临风忽然感到十分羞耻,呻吟了几声,双臂前伸,想要往前爬去。
万千鸿眼神一黯,立即握住王临风的腰肢,一把将他拖回胯下,又挺动腰肢,大开大合猛力肏干。
王临风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魔教少主阳物甚伟,力度又格外猛烈,每一次进出都狠狠欺负阳心所在,带来无穷无尽的绝妙快感……
王临风脸颊通红,双目失神,一时间如飞升成仙,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只得松松咬住手背,生怕自己发出恬不知耻的叫声。
万千鸿一开始答允为王临风压制情欲,或多或少存了几分凌辱的心思,但此时真正进入那洞天福地,但觉这个小洞如仙窟般美妙无穷,当真是说不出的妩媚诱人。
在这水乳交融的时刻,什么正邪之分,什么深仇大恨,他已全都忘诸脑后,全身心沉迷于肉体快乐之中,只想完全占有王临风的身体,刺激他身上每一处感官,两人一起攀登到爱欲的最高峰。
万千鸿进攻的力度越来越激烈,同时还低下头来,目不转睛观察王临风脸上每一个神情,无论是隐忍蹙眉,还是难耐喘息,都比天底下最引人入胜的大戏还要好看。
过了许久,两人身上都冒出一层黏腻汗水,呼吸交错,合二为一,两个仇敌之间,竟生出一丝缠绵情致……
满室旖旎,春光冶艳。仙魔交欢,淫靡无限。
万千鸿喘着气说道:“王道长,你那日在华山胜过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我之间会演变成今天这副情形?”
王临风恍惚之中听到这句话,心想胜败乃兵家常事,这魔教少主也忒心胸狭窄,总是放不过华山论剑之败……
但见万千鸿总是对华山一役念念不忘,王临风心里又暗暗好笑,说道:“造化弄人,昨日之人想不到今日之事,今日……嗯……今日之人也想不到明日之事。万物变幻,唯一颗道心清明守恒……”
万千鸿哼了一声,说道:“我的那话儿还插在你的身子里呢,亏你还大言不惭讲什么道心不道心的。”
王临风一怔,双颊晕红一片,俊朗面容挂着一副羞耻神情,当真要命。
万千鸿心中一荡,攻速陡然加快,耳边只闻得啪啪撞击之声,再也没有余裕去取笑王临风。
王临风察觉到万千鸿就要到达顶峰了,悄悄将右手探到胯下,自己揉搓那憋得青紫的性器……
不一会儿,万千鸿在王临风体内泄出元阳,热乎乎的一股精水尽数喷洒在甬道深处。
雪域情龙立即安息满足。王临风闷哼一声,也跟着泄了身,懒洋洋趴在桌上,浑身是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可是高潮余韵过后,王临风身上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千万只小虫一起吮吸他的血液。
他四肢无力,头脑一片混沌,口中呻吟几声,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感到一只微凉的手正抚摸他的脸颊,两道幽深目光在他脸上不断逡巡……
过了一会儿,有人用软布替他擦拭了下身,又在他身上披了一件长袍,再将他一把抱起,走了几步放在床上。
王临风睡在锦被软榻之上,晕乎乎睁开眼睛,眼见万千鸿在自己身侧躺下,忍不住说道:“你……你不怕我弄脏了你的床么?”
万千鸿哼了一声,说道:“你如今是我的人了,我嫌弃你似乎也没什么道理。”
王临风答道:“我是俘虏,又不是奴隶,怎么就是你的人了?”
万千鸿冷笑说道:“你这样衣不蔽体躺在我的床上,就不要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看了就让人发笑。”
王临风本是浑浑噩噩的,闻言一惊:雪域情龙药效已散,我怎能再与他同床共枕?霍地坐起身,但气血上涌,头晕目眩,又一下子扑倒在床。
万千鸿面露嫌弃之色,说道:“瞧你这傻……哼,没有半点斯文模样。”顿了顿,续道:“不知是哪个教徒给你下了春药,看来我得赏赐他一番。”
王临风说道:“不必麻烦,你多烧些纸钱也就是了。”
万千鸿脸色一沉,翻身坐起,说道:“难道你把那人给杀了吗?我已封了你的内功,哪个草包废物还能被你杀了?”
王临风听万千鸿的言语,这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解释道:“当日魔音魔珠偷袭我师父,趁乱给我下了雪域情龙。他们两人都命丧我手,我也算是报了仇。”
万千鸿心中一惊,从章碧津遭暗算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其间雪域情龙数度发作,一定有人帮助王临风泄欲,否则他焉能活到今日?
瞧王临风平时那副清风明月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早就不是清白之躯?!
万千鸿满以为自己是王临风情不由己魔教小妖精口h
万千鸿怒极反笑,说道:“怎会与我无关?我圣教主万千鸿何等样人物,今天居然栽在你的身上,糊里糊涂跟外人做了兄弟!那人到底是谁啊?”
王临风呸了一声,说道:“你想做跟人家兄弟,人家还不允呢。”
万千鸿冷笑说道:“你不肯说实话,难道我就猜不出来吗?反正不是武当派的牛鼻子臭道士,便是你那臭叫花子好朋友,总之肯定是哪一个正道伪君子。”
王临风心里一惊,暗想这家伙倒是一猜一个准啊,如今师父和尹帮主都落到了魔教手里,我若是承认此事,只怕魔教少主恼怒之下杀人泄愤,于是含混说道:“你又知道什么是伪君子了?人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真真正正的君子风范,哪里像你……你趁人之危……”又想玉挽容早就数着日子盼着今天了,自己本也做好打算接受玉挽容,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万千鸿寒声说道:“方才明明是你苦苦哀求我同你亲热,现在又变成我趁人之危了吗?人家是真人君子,我就是卑鄙小人了?瞧把你给美的,你以为我多想……多想和你做那档子事吗?”
王临风急道:“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把我推给别人,我还能逼得了你吗?”
万千鸿恼恨得咬牙切齿,说道:“你……你倒是能言善辩啊,那你给我说说,我与你那情郎相比,谁的功夫更好?”
王临风脸红过耳,羞道:“这种事情,我也想也不愿意想,你不要——”
万千鸿立即竖起手掌,截住他的话头,说道:“你不必多说,我料定你肯定不会说真心话,一定是我的功夫更好了。”
说话间,王临风已渐渐恢复了力气,此时懒得再和他夹缠不清,一言不发,右掌陡出,斜劈万千鸿胸口!
万千鸿一惊,身体自然而然做出反应。左手成掌护住心口,右手食中二指飞出,疾点王临风的面门。
王临风手腕一翻,反手捉住万千鸿的掌根,双指迅如脱兔般搭住了他的脉门。
此处是命门要穴,若是王临风这时内功还在,只要输出一股内力,万千鸿立即就会断气!
万千鸿大怒,体内“浮屠圣功”自行运转,脉门弹出一股内力,重重震开王临风的双指,厉声喝道:“你找死么?”
王临风被他震得手掌发麻,清声说道:“我就是找死,你快一刀杀了我,我不想听你在这儿胡吹法螺。”
万千鸿说道:“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身上中了雪域情龙,以后——”
想到十天之后,王临风又会情欲发作,万千鸿忽然脸色一红,说道:“好啊,你要走就走,我还留你不成?”一把抓起王临风的后颈,半拖半拽押到寝室门口,往外一推,冲几名教徒吩咐道:“把这小子送回地牢,留在这儿没得惹我心烦意乱。”
众教徒当即将王临风押回地牢。
进得地牢,却见牢门大开,地上横七竖八扔着几支火把,已经全都燃尽。
一片黑暗之中,玉挽容孑然一人,双手抱膝坐在稻草堆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面容,幽幽看望着王临风,清丽无双的脸蛋上满是委屈凄凉之色。
一名教徒奇道:“玉衡使,您怎么还留在地牢里啊?”
玉挽容冷冷说道:“我玉衡使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还要向你老人家报备?你算什么东西?”
教徒忙道:“小人不敢!”将王临风推入牢房,又犹犹豫豫说道:“您看这人质……”
玉挽容站起身来,说道:“你们把门锁了罢,我要跟临风道长算一笔账,完事儿了自会叫你们来开门。”
众教徒连声答应,掏出钥匙锁了地牢大门,便迅速退去。
玉挽容抬头看着王临风,双目中又是幽怨,又是哀愁。
王临风心中一震,一时无法与玉挽容对视,只觉得自己大大辜负了这少年……可他们又不是爱侣,何来“辜负”之说?
玉挽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王临风摁到稻草上,又刺啦一声剥去他身上衣物。
王临风遍体鳞伤,伤口血污与衣料已黏连在一起,一旦脱衣,好像又把伤口撕裂开一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问道:“这是做什么?”
玉挽容一声不吭,从墙角端来一只盛满清水的木盆,取出布巾,沾了清水,便开始擦拭王临风身上鞭伤。他动作十分轻柔,仿佛在呵护一件名贵瓷器。
王临风这才知道玉挽容是要为自己疗伤,有些感动,说道:“多谢。”
玉挽容说道:“这盆里本来盛着热水,本来要派其他用场的……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一直等到水都凉透了,你还没有回来。”
王临风低声说道:“万千鸿他……”
玉挽容立即捂住他的嘴,说道:“你不用再说了,我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你这样好的人,任谁见了都忘不掉,更何况你还中了雪域情龙……你就好像一头白白胖胖的小肥猪,被丢进深山老林,任何豺狼虎豹见了,都要奔来咬你一口。”
王临风略觉迟疑,不知这魔教少年究竟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
玉挽容认真清理王临风身上伤痕,不一会儿,布巾已脏污得不像样子,将其丢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条崭新布巾,沾了清水继续擦拭,口中说道:“我早该料到会有今天。少主从小就把武当派传人引为生平大敌,那日华山论剑之后,他更是对你念念不忘。这几日赶路途中,他常常命人使用武当剑法陪他拆解招式,这些你都是不知道的……”
王临风默然不答。
玉挽容自顾自说道:“这些天来,我隐隐约约察觉到少主的心意。只是少主从小投身圣教中兴大业,他自己反而没有意识到……我总盼着他永远不会意识到……但谁知道事情就这么巧?他偏偏在你毒药发作这一天审问你?”
王临风叹道:“真是孽缘。”
玉挽容擦净了王临风身上伤痕,抛开布巾,垂下头去,说道:“孽缘,不也是缘分么?你是武当派传人,他是圣教少主,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缘人,我算什么妖魔鬼怪?竟敢癞蛤蟆吃天鹅肉,对你痴心妄想?我这几日频频暗示于你,你从来都不回应我,我还道你是脸皮薄,其实你心里在笑话我,是不是?”
王临风说道:“我绝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再说了,自古正邪不两立,万千鸿怎能跟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仇家还差不多。”
殊不知“正邪不两立”这句话,也戳中了玉挽容的死穴。
这美少年默然不语,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旋开盖子,用指腹挖出一块软膏,轻轻涂抹在王临风身上。
那药膏渗入肌理,王临风登时感到无比舒适,可见是上好的金疮药。
王临风受了他这番好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但他没有应变之能,这当儿也不知该如何说话,于是闭口不言。
玉挽容给王临风全身上了药,取出一套崭新衣衫替他换上,又说道:“少主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人人都当他是皇太子一般敬畏。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只不过是七星使者,名号听来很威风,说穿了只是少主的一个奴仆。少主身世武功都远远强过我,我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如今少主中意于你,你当然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
王临风温言说道:“你何苦如此贬低自己?我现在不就看着你吗?你若不喜魔教的等级规制,自可脱离魔教,另谋他业。”
玉挽容摇了摇头,说道:“少主还有一点强过我。他是真正的男人,你也是真正的男人,我不是的……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王临风说道:“人各有命,你天生如此,何苦自怨自艾?”
玉挽容立即追问道:“如果你真的不嫌弃我这副身子,你愿意跟我相好吗?”
王临风一愣,迟疑说道:“这……”
玉挽容四肢着地,爬到王临风面前,红着脸说道:“临风道长,我猜少主一定对你很粗暴,对不对?我不会碰你的伤处,我只想对你好……”
王临风忙道:“雪域情龙已经发作过了,我不必再——”
他话还未说完,玉挽容忽然俯身趴下,一把扒下他的长裤,双手握住他的男根,毫无犹豫纳入口中!
王临风身子一颤,只觉得自家阳物进入到一个格外柔软湿润的所在,说不出的销魂蚀骨,男根一下子鼓胀起来。
玉挽容含住那勃起性器又舔又吸,舌头不住翻搅,吸吮得啧啧有声。
王临风大惊,连忙伸手去推玉挽容。
玉挽容头也不抬,右手一挥,臂弯里那条长纱倏地飞起,一圈一圈缠住了王临风的上半身。
王临风内功尽失,无法震碎长纱,只能一动不动,予取予求。
玉挽容专心致志用口舌取悦王临风。他分明有着清丽绝伦的容貌,嫣红双唇间却含了一根男子阳具。
此景此情,当真是缠绵妩媚,万般淫靡……
王临风还是牢中夜话
游春池的地牢比王临风更靠里侧,因此王临风进出两回,都没能看到游春池的身影。
王临风又惊又喜,说道:“游少侠,原来你就在我的隔壁。”但转念一想,既然游春池的声音能传过来,那么他方才和玉挽容的动静,岂不是也能传过去?!不由心中一震,说道:“游少侠,你……你都听见了吗?”
游春池没有说话。
王临风情不自禁站起身来,一颗心脏怦怦乱跳,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发抖。
过了半响,隔壁牢房突然传来一道冷嘶声,游春池似乎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王临风登时把心事抛在脑后,沿着墙壁走到地牢门口。
这地牢三面为石墙,真人也沦为了魔教俘虏,说不定咱们临死之前,还有缘再见他老人家一面……”
王临风胸中苦涩不堪,久久不语。
游春池察觉此话说中了王临风的伤心事,稍作沉吟,转而问道:“王道长,我一直想问你,章真人究竟是因何机缘收了你做徒弟?只盼你别怪我言语莽撞,实在是章真人从未收过弟子,这中间一定大有故事,我们这些外人都太好奇了。”
王临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起师父,心里暖洋洋的,腼腆笑道:“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都是听我师父说来的。师父说,我家祖上居于嘉兴府,祖祖辈辈都走那读书入仕的路子。很多年前,那是你我都还没出生的时候,有一回我师父下武当山办事,路上遇到一伙魔教奸人。那时魔教可比现在猖狂多了,双方狭路相逢,二话不说就打成一团。”
游春池说道:“以章真人的武功,打发几个魔教小喽喽必然不在话下。”
王临风笑了笑,说道:“这你就猜错啦,我师父那年还是个未成名的少年道士。他受魔教奸人围攻,不慎中了暗器,重伤之下四处奔逃,机缘巧合躲进了我家。我爷爷是做官的,家里房屋很多,便找了个空屋,偷偷把我师父藏了起来。”
游春池好奇问道:“爷爷他老人家做的是什么官?”
王临风说道:“师父不在意那许多荣衔官职,只记得是做官的。师父刚藏起来,魔教奸人就追着血迹找上了门。我全家上下冒着极大风险,替我师父遮掩行踪,师父这才得以养伤休憩。师父在我家住了半个月就走了,但一直没忘记这份恩情。”
游春池赞叹道:“原来章真人和王道长祖上有这么一段故事。”又想以章真人后来的武功造诣,旁人再想卖他这种人情,也找不到机会了,章真人与王家当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王临风说道:“嗯,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师父回武当山之后,许多年都未曾再下山,我家人慢慢也就忘记了这件事。后来……后来我家遭难了……”
游春池说道:“是魔教报复吗?”
王临风摇了摇头,又意识到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游少侠可看不见他摇头,便开口解释道:“官场上的斗争,与武林中的刀光剑影一样凶险。爷爷晚年遭到仇人陷害,闹得砍头抄家,家破人亡……那时我才三、四岁,爷爷的一个门生念在我是王家独苗,偷偷把我救走,却也不敢收留我太久,没过多久又把我送到一位朋友家里。那段时间,我就辗转各家东躲西藏。”
游春池心想原来你小时候吃了这么多苦,你前事皆忘,未尝不是一桩幸事,说道:“王道长,你家长辈泉下有知,知道你如今这么有出息,一定很是宽慰。”
王临风笑道:“但愿如此。我师父在武当山上不问俗事,一直过了半年多,才听闻我家遭难的消息,于是提剑下山,寻到我家那仇人,一剑砍了他的脑袋,又四处打听消息找到了我,带我回到武当山悉心抚养。我懂事之后就出家做道士,拜在他老人家门下了。”
游春池心道那陷害你爷爷的仇人一定是个狗官,这狗官最后为章真人所杀,那可真是大大抬举他了。
听了这一段往事,他并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反而怅然所失,低声说道:“王道长,原来咱们都是没爹没妈的孤儿。”
王临风叹了一口气,说道:“游少侠,我真不知该怎么劝你才好。逝者已矣,你可千万保重。”
游春池语音凝滞,哑声说道:“我这几日总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我爹爹吐血而亡的模样。魔伞来看望我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她为我父母报仇!可我……可我下不了手……我又想着不如咬舌自尽,直接去地府找我爹爹妈妈罢,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我这样不死不活、不上不下的,真是废人一个……”
王临风心里很不好受,游春池此番身遭剧变,从云端跌落谷底,比之自己童年遭难更加难熬,温言宽慰道:“游少侠,你在华山自毁左眼以铭心志,如此壮举没几个人有胆量做得出来,你若是废人,天底下还有英雄好汉吗?魔伞天王于你有抚育之情,你无法下手杀她,恰恰说明你是有情有义的好人。”
游春池说道:“我对她有情有义,不就是对我爹妈无情无义吗?”
王临风总觉得这句话不大对,但究竟哪里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便说道:“咱们先把复仇放在一边,你总还要为华山派做打算罢?你现在是华山派的掌门了,你若是身死命殒,华山群弟子当如何处之?华山派百年基业,难道要断在你的手里?”
王临风本来不善言辞,但他为雪域情龙困扰许久,一直在自己劝说自己,这时便移花接木,将那些自我宽慰的话语转述给游春池,于游春池眼下的情状倒也十分贴切。
说着说着,王临风渐渐觉得两人同病相怜,心中涌起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若不是有墙壁阻隔,他一定会拍拍游春池的肩膀以示安慰。
游春池听了这话,心里一阵触动:王道长说得不错,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连华山派都不放在心上吗?
他性子机敏聪明,只是从小在父母庇荫下长大,遇到大事,自然而然就想依赖长辈,心里总觉得自己还是华山派弟子,而不是当家做主的掌门人。
更何况魔伞害死他父母,他心中翻来覆去总是在反复思量,以至于眼中看不到旁的事情。
他连日来心中尽是阴霾,王临风此刻一番话却好像一阵清风,吹开一片云翳。
一丝日光自云层缝隙间照射下来,虽然还没有云开雾散,但也是一种新气象。
游春池思索许久,朗声说道:“王道长,多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临风说道:“游少侠是聪明人,这些话就算我不说,你自己早晚也能想通的,反倒是我要谢谢你陪我说话呢。武当派的师叔师弟们知道我家门不幸,从不问我小时候的事情,但我有时候也想和人倾诉一番。谢谢你啦。”
游春池说道:“嗯。”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道:“那玉衡使说的真不错,你这样好的人,任谁见了都忘不掉。”
王临风啊的叫了一声:游少侠果然听到了!
正不知所措之际,忽然隔壁牢房的铁栅栏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又听游春池温言说道:“王道长,你能和我牵一会儿手么?”
急中生智
王临风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咱们又不是小娃娃了,还要牵手吗?”
游春池也笑了笑,声音略显羞赧,说道:“我小的时候,妈妈会握着我的手——我是说我真正的妈妈。这些天来,我绞尽脑汁,拼命回忆我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但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我只记得她每日里躺在床上养病,奶娘有时抱我去看她,她就从被窝里伸出胳膊,轻轻握住我的手,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笑眯眯瞧着我。”
王临风垂下眼睛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无比温润冲和,从铁栅栏中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游春池的手。
游春池屈起五指,与王临风十指紧扣。
两人手掌相贴,静静不语。
王临风但觉游少侠的手温热柔软,与他手牵着手,心里说不出来的放松舒适,甚至都忘记了身处魔教地牢之中。
他浑身鞭伤开始隐隐发痒,加之身子疲累,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中,朦朦胧胧听到隔壁地牢传来低低的呜咽哭声。
那哭声初始极为隐忍低沉,若不是身处地底,只怕会误以为是风声。
而后,那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那人仿佛是从胸膛中迸发出嚎啕悲鸣,声音中涌动着极端的悲怆痛苦。
过了良久良久,哭声才渐渐止息……
翌日清晨,魔教教徒送来凉水和馒头。游王二人用过早餐,又被蒙住双眼,堵住嘴巴,缚住手足,塞入马车之中。
魔教一行人出了听松山庄,不一日远离凤翔府。昼夜奔驰,经过临洮,数日后抵达西凉。
魔教大闹华山的消息已经传遍五湖四海,各大门派四处找寻十二首领的下落。魔教一行人假扮成商贾车队,言行低调至极,从不在人流密集处多做停留。
这一日下午,一行人来到西凉城外,见山道边有一家简陋茶铺,店中只有两三茶客而已,便在此休憩饮马。
两名人质停留在马车之内,马车由四名教徒严密看守,不许任何外人靠近。
这几日行程急迫,玉挽容没空来看望王临风,此时难得偷闲,连忙溜上马车,替王临风摘了眼罩和麻核桃,打开皮囊喂他喝水。
王临风闷头直饮,咕咚咕咚喝得甚为欢畅。
玉挽容看得眉开眼笑,似乎比自己喝饱了水还要高兴。
不一会儿,又有一人溜上马车,却是魔伞。
玉挽容神色略显尴尬,说道:“是少主叫我来看看临风道长——”
魔伞冷冷看了他二人一眼,轻蔑说道:“你假传少主圣意,就不怕再断一根手指头?”
玉挽容是七星使者中的头号人物,在教内地位远高于寻常教众,平时颐气指使惯了的,此时听魔伞语气不善,心里大有火气,冷笑说道:“我尽心尽力为少主效劳,只是不比魔伞天王神通广大,有时难免办事不利,惹得少主恼怒。好在我还剩下九根手指,纵使再砍一根也不打紧。不比某些人,下手太狠了,一出手就废掉自己一只招子,要是再瞎掉一只……嘻嘻,那还能做人吗?”
王临风听玉挽容语气尖酸刻薄,心想此人到底还是魔教中人,说话做事都冒着邪气。只是跟我在一起时,他总是那么温柔痴情,以至于我常常忘记他是邪派人物。不知不觉之间,我说不定会变得正邪不分……
王临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和玉挽容拉开一点距离。
魔伞自持身份,不与玉挽容这年轻后生多做争辩,服侍游春池坐起身来,替他除去脸上束缚,为他左眼清创换药,又取出一条干净纱布斜斜缠住伤处,问道:“池儿,你这几日身子怎么样了?眼睛还疼不疼了?”
游春池不置可否,抬头看向王临风。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无奈一笑。
魔伞嗔道:“臭小子,难道你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游春池神色平静,右眼清澈明亮,纵使脸上缠了一条纱布,也丝毫不遮俊美气度,说道:“魔伞天王,从游春池自剜左眼的那一刻起,咱们之间情分已尽,只有怨仇。”
魔伞大怒,说道:“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好,好,你这就一刀杀了我,为你那不中用的爹和病歪歪的娘报仇,你动手啊!”说着伸手去拆游春池身上的绳索。
玉挽容连忙拉住她的手,说道:“魔伞天王,少主早就说了,决不能私自解开这两个人质的绳索。你想死就去死,不要连累我。”
魔伞说道:“你少拿少主来吓唬我,我为老教主鞍前马后、建功立业的时候,你连‘圣教’两个字都不会写。”
玉挽容说道:“魔伞天王,大家敬你入教入得早,平时都叫你一声‘前辈’。可你这前朝遗物,整天倚老卖老,好玩得很吗?哼,有些话,我可不想说得太难听。”
“前朝遗物”四个字,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魔伞身上。
魔伞放开了游春池,喘着粗气瞪着玉挽容,咬牙切齿说道:“你整天少主长、少主短的说个没完,难道你就很听少主的话吗?你瞧这武当派的鸟道士皮相好,有事没事就钻上马车和他打情骂俏,以为旁人都没长眼睛吗?”
玉挽容说道:“临风道长生得英俊,我就是喜欢看着他,他也喜欢看着我。哪儿像你呀,人家游少侠宁可挖了眼睛,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还上赶着要给人家喂奶做娘!”
魔伞暴跳如雷,怒骂道:“小杂种,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呢?”
马车外,四名教徒听着魔伞天王和玉衡使争吵不休,吓得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去茶铺里和少主禀报。
王临风叹了一口气,说道:“二位都是魔教、嗯、贵教教徒,亦是性情中人,何必争吵不休?难得停下来休息,大家就安安静静喝口水,不好吗?”
魔伞说道:“哼,你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啊。听说我教教徒已经把章碧津押送到圣教总坛了,不知姓章的还能不能安安静静喝水了。”
王临风如坠冰窟,骇然变色!
玉挽容忙凑到他的耳边,说道:“临风道长,你放心,少主一定会派总坛的兄弟们好生照看章真人。少主上次说要把章真人送给老教主一掌打死,那是吓唬你的,做不了数的。老教主如今病得糊里糊涂,就算把章真人拉到他的面前,他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王临风浑身血液冰凉,脑中嗡嗡乱响,虽知玉挽容所言合情合理,脑子却止不住想象师父会遭受何等凌辱……
魔伞是万仞山的爱将,对章碧津的憎恶之情不亚于其主,见王临风心神大乱,她心里大为畅快,正要再添油加醋,忽然神色一凛,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玉挽容说道:“是人来了,又不是鬼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魔伞瞪了她一眼,说道:“是一伙儿习武之人过来了。”
剩余三人都微微吃惊,魔伞伸手掀开马车车帘,四人朝外看去,只见道路彼端,有五人正阔步走来,其中两位是灰袍僧人,另外三人做农夫打扮。
那五人脚步沉定,气息均匀,果然是练家子。
魔伞当机立断,抬手往游王二人嘴里塞了麻核桃,又取出两把短刀抵住二人背心,不许他们轻举妄动。
玉挽容说道:“这群人应当是西凉大云寺的武僧和俗家弟子,听说大云寺和少林寺颇有渊源,他们一定是来找寻十二首领的,这可怎么办?”语气颇有忧虑之意。
魔伞冷笑道:“大云寺的贼秃们偏重佛法,武功差劲得很,和少林寺不可同日而语。区区五人,不足为惧。”
游王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那五人走到茶铺门口,与老板打了招呼,便分散开来,各自盘问茶铺中的客人。
这一路走来,众魔教教徒已遇到过不少回正教盘查。众教徒都不动声色,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不露半点异状。
万千鸿头戴帷帽,坐在茶铺最外侧的长椅上,神色不慌不乱,端起茶碗,静静嗅闻茶香。
一名僧人见他遮头藏脸,心中奇怪,快步迎来,合十行礼,说道:“阿弥陀佛,小僧唐突了,敢问施主是外乡人么?”
万千鸿淡淡说道:“是又如何?”
那僧人说道:“自从十二首领为魔教掳去,江湖上好不太平。我们这里是小地方,难得见到生面孔,免不了问询一番,还望施主海涵。”
万千鸿说道:“如果我真的是坏人,难道你问一句,我就会告诉你吗?”
那僧人笑了笑,目光转向茶铺外一辆马车,说道:“那辆马车是施主的座车吗?小僧可否入之一看?”
——他所望的马车,正是王临风等人的所在!
马车之上,玉挽容和魔伞神色一凛,大气不敢喘一下。
游王二人既盼着那僧人快点看穿魔教伪装,但又怕他们区区五人,敌不过魔教这十数人,救人不成,还平白无故送了性命,那可就不好了。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心跳如雷。
万千鸿转头看了那马车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请便。”
那僧人又行个礼,转身朝马车走去。
万千鸿神色淡然,右手仍端着茶碗,左手则缓缓摸向腰间鞭柄。
众魔教教徒都懒洋洋的不动弹,眼神里却都露出狰狞凶光。只待那僧人登上马车,便要挥起十八般兵刃往他身上招呼!
那僧人在车前站定,正要伸手去掀车帘,忽然车内传来嘻嘻一声娇笑,嗔道:“大和尚真不怕羞,嘴上说的冠冕堂皇,还不就是想上车来看姑娘吗?”
那僧人万万没料到马车里竟坐着一个妙龄少女,不由一愣。
紧接着,车里又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说道:“玉儿,休得无礼。大云寺的大师是来办正经事的,哪里有你说的这么龌蹉?你一个没嫁人的小丫头,说出这种疯话,也不怕寻不到婆家。”
那名叫“玉儿”的少女说道:“哼,大和尚死气白咧要看姑娘的脸,这才叫无礼呢。”
那僧人转头看向万千鸿,迟疑说道:“这个……”
万千鸿说道:“车上坐的是家慈和小妹,师父尽管上去好了,不打紧的。”
江湖上虽然不那么讲究礼教,但出家人清规戒律,甚为看重男女之防,更何况车里还有一个未出阁的闺女,那僧人哪里敢看?连连摇头,说道:“多有得罪了。”转身退了几步,再也不向那马车多瞧一眼。
玉挽容和魔伞都松了一口气。
游王二人见他们三言两语就蒙混过关,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失望。
过了一会儿,大云寺那五名弟子都已结束盘问,逐一退出茶铺。
王临风只觉得一个大好机会就要平白飞走,心里格外着急,忽然灵机一动,急中生智!
他此时呈跪坐之姿,双手被绑在身后,于是摸索着撕下一块衣角,又伸手触摸足踝上一道鞭伤,狠下心来,硬是用指甲抠破结痂,伤口登时涌出滴滴鲜血。
王临风忍着疼痛,用指腹沾了一抹血液,在那块衣角上飞速画了一对太极阴阳鱼,又在反面画了一只小宝塔,寥寥几笔,也不知画得像不像样子。
车内三人都在侧耳倾听大云寺弟子的动静,没人注意到王临风的小动作。
王临风右手用力一握,将那块衣角捏成一只小布团,屈起食指轻轻一弹,小布团就悄无声息落在玉挽容的裙角间。
不一会儿,那五名大云寺弟子都已离去。
万千鸿下令上路,玉挽容和魔伞悄然退出马车。
王临风又被蒙住了眼睛,双目不能视物,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只盼着那小布团能随着玉挽容一起离开马车,落在地上。只要茶铺里的伙计捡了去,看懂图形含义,快快通知大云寺的弟子,他们一定会召集人手追上来的!
十八罗汉
谁料,魔教一行人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大云寺的弟子始终没有现身。
王临风叹了一口气,失望之余,又想起师父,不免愀然不乐。
日落时分,天上哗啦啦下起一阵暴雨。
夏季本就山雨频繁,万千鸿并不止步,下令依山路而行。
这山路蜿蜒崎岖,夹在西凉群山之间,上空尽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犬牙交错,稍稍能阻挡雨势。
又走了两三里,雨却越来越大,天色漆黑如墨,山路泥泞滑溜,着实不便于行。
再走出里许,天上雷电大作,轰隆隆雷声震天撼地。骡马受惊,不愿再走一步,万千鸿只得下令休整避雨。
前方有一块突出山壁的巨大岩石,形状仿若拱廊,其下有一片干燥空地。
众教徒便将坐骑马车都赶到岩石拱廊之下,生起火堆。万千鸿、魔伞、玉挽容围着火堆而坐。其余教徒则按照八个方向,冒雨奔上山壁,轮流站岗放哨。
到得戌时,大雨仍不停歇。
温暖火光照映之下,马车里也暖洋洋的十分舒适,游王二人听着车外潇潇雨声,只觉得昏昏欲睡。
忽然东北角岗哨传来一声刺耳的呼哨,一名教徒厉声叫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万千鸿等人神色一凛,手摁兵器站起身来。
紧接着,东南角、西南角、西北角等岗哨都响起了报信呼哨,叱骂声此起彼伏。
雨幕之中,山壁之上,隐约可见远方有数道黑色人影,正在纵伏跳跃,急速向岩石拱廊处围拢过来。
万千鸿意识到大敌来袭,喝道:“众弟子归位!”
众教徒连忙撤回岩石拱廊,各执兵刃,严阵以待。
那数道黑影也从山壁上飘然跃下,缓缓走近魔教诸人。
游王二人听得外间动静,连忙在车壁拼命磨蹭脑袋,蹭掉了遮眼布巾,凑到车窗之前查看情状。
狂风骤雨之中,车帘不住飘摇。
游王二人看得分明,这一支天降奇兵原来是十八名黄袍僧人,走到岩石拱廊三丈之外,十八僧人同时停止脚步,宛若塑像般立在风雨之中。
三十六道目光齐齐射向魔教诸人,宝相庄严,不怒自威。
僧魔两方人马默然对峙,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玉挽容急道:“大云寺的秃驴怎么会追上来?”
魔伞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叫了一声,说道:“这群人不是大云寺弟子…他们是……是少林僧!”语气竟然格外慌乱。
万千鸿脸色一沉。
这时山壁上又跃下一道灰影,急匆匆奔到近前,正是白日里要查看马车的那位大云寺僧人。
这大云寺僧人手里捏着一小块染血的布料,往岩石拱廊下一瞧,喜道:“诸位罗汉师兄,我白天在茶铺里看到的就是这群人,错不了的!”眼神扫到万千鸿,更是惊诧,说道:“怪不得你要用帷帽遮挡面容,原来你生了一对蓝眼睛,你就是魔教少主万千鸿。”
为首那名罗汉不言不语,从大云寺僧人手中接过了那块布料。
大云寺僧人连忙退到后头,那罗汉遥遥朝万千鸿合十行礼,淡淡说道:“万施主,贫僧乃少林寺罗汉堂弟子净德,这十七位都是我的师弟,深夜叨扰,实在愧疚。”
游王二人对视一眼,均是喜不自胜。
万千鸿心道原来这群和尚是少林十八罗汉,这下可棘手了,冷声问道:“罗汉大师既知是叨扰,又何必明知故犯?”
净德罗汉说道:“万施主擒走中原武林十二首领,我寺净志师兄也沦为俘虏,我等实在忧心,一齐下了少室山,一路追到西凉,徘徊多日,幸有大云寺师弟相助,终于得到线索,因此急匆匆追了过来,还盼施主谅解。施主这支队伍中,是否困有我正派人士?”
万千鸿说道:“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净德罗汉高高扬起手中布料,说道:“施主请看此物。”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那布料是一片衣角,正面用鲜血画着太极鱼,反面又画着七宝圣塔。
众人认出这衣角来自王临风的衣袍,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一定是白日在茶铺停留之时,王临风撕破衣角画下暗号,抛出车外求救。他这一招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机缘巧合,大云寺僧人还真的捡到此物,又领着十八罗汉追了过来。
万千鸿一言不发,抿紧薄唇,一双湛蓝眼眸如覆霜雪。
净德罗汉收起布料,说道:“万施主亲自押送的人质,可是武当派首徒王临风?”
万千鸿朝玉挽容及魔伞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快步奔上人质马车,挥刀斩断游王二人手足上的绳索,又取出铁手铐,紧紧铐住二人的双手。
那手铐中间还连着一根铁链子,玉挽容牵着王临风,魔伞牵着游春池,四人下了马车,站在万千鸿身后。
净德罗汉看见两名人质现身,精神一振,估摸着他两人的年岁,说道:“二位可是王道长与游少侠?”
万千鸿笑了笑,说道:“是也好,不是也罢,他们二人都是我的人质,与你们少林寺有何干系?”
净德罗汉说道:“王道长于华山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我等少林弟子都是武林中人,武林盟主的事情,怎会与我等无关?游少侠更是华山派掌门,少林寺与华山派百年交好,大家都是好朋友,小游掌门的事情,怎会与我等无关?万施主,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何苦沉沦魔道?贫僧奉劝诸位一句,立即放人,大可全身而退,否则贵教十数位弟子,今夜魂断西凉荒山。”
他语音雄浑刚正,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当真是金刚怒目。
万千鸿却不为所动,说道:“本少主也奉劝诸位一句,立即离开,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少林十八罗汉,今夜魂断西凉荒山。”
净德罗汉笑了笑,说道:“我等十八罗汉薄名不值一提,万施主不将我十八人放在眼里,那也是有的。只是稍后还有强援到来,等到那时,施主再要投降,只怕就来不及了。”
须知少林寺十八罗汉中的任何一个在江湖上都是顶尖高手,十八罗汉一起出战,那可是前所未有之罕事。除非是少林方丈罗彻大师亲自出山,否则在十八罗汉面前,还有谁还能称得上“强援”二字?
万千鸿将信将疑,说道:“少给我胡吹大气了,你吓唬我几句,难道我就怕你了?”
净德罗汉见说道理说不通,便道:“既是如此,那么十八罗汉就来领教万施主的高招!”仰首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刚落,十八罗汉齐齐摆出对敌姿势!
只见众罗汉或举钵,或托塔,或背布袋,或扇芭蕉,或威严凌厉,或笑容可掬。
众魔教教徒见十八罗汉气度非凡,宛若渊渟岳峙,心中发怵,竟然都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万千鸿心思电转,暗想:“敌我双方虽人数相当,但对方个个都是武林顶尖高手,我带的这批教徒虽然也是教中好手,可与之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
“倘若我运用浮屠圣功冤家同行
那黑马正在全力奔跑,骤然折断左腿,钻心痛楚难以言喻,仰首爆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哀鸣,脚步混乱癫狂,剧痛之下难辨方向,竟然一头冲着旁边山壁撞去!
眼看着马背上人也要撞上山壁,万千鸿提气上跃,左足踏上马首,借力使力,身子凌空飞起数丈,又伸手在山壁上一拍,转过身来,飘然落地,毫发无伤。
那黑马在山壁上一撞,头骨粉碎,脑浆迸溢,在山壁上溅射下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四肢抽搐了几下,终于断了气。
王临风虽趴在马鞍上,但应变奇速,趁着黑马跪倒的那一刻,顺势伸出双手,在地上一撑,一个鹞子翻身跳了起来,循着来路拼命奔跑!
万千鸿见爱马突然丧命,先是一惊,又见王临风趁机逃跑,又是一怒,大喝道:“这牛鼻子蠢道士,就会给我添乱!”解开长鞭高高扬起,唰的一声抽向王临风的后脑。
这时山路狭窄,大雨瓢泼,王临风来不及躲闪,只觉得后脑一疼,当场昏厥过去……
过了许久,王临风幽幽醒转,后脑勺仍然是火辣辣发疼,身子如同海中小舟般起伏不定,低头看去,原来万千鸿将他脑袋朝后扛在肩上,施展轻功,疾速而行。看来那黑马毙命之后,魔教少主只能自己充当坐骑了。
王临风心想早知我还是落在万千鸿手里,何必害死黑马一条性命?心里是说不出的沮丧,又游目四顾,只见两人正在一处山谷之中,草长树秀,小溪蜿蜒,两旁都是青翠秀美的野山。
此时天已蒙蒙亮,昨夜的暴雨已变作毛毛小雨。山谷之中暑气浮动,闷热异常。
王临风动了动手腕,铁手铐发出喀啦喀啦几声脆响,肩膀使不出一点力气,稍作沉思,明白过来,万千鸿是怕他故技重施又拿手铐伤人,所以趁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干脆卸掉了他的膀子。
王临风大为焦急,身子扭动了几下,试图挣扎下地。
万千鸿感到肩上那具温热身躯不住磨蹭,脸色一沉,叱道:“做什么呢?老实点!”
王临风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你放我下来罢,雪域情龙好像突然发作了。”
他本是最单纯直率之人,毫无应变之能,更别提开口说谎,不过下得武当山以来,在江湖上历练许久,屡遭惊险,性子也慢慢被打磨得灵活机变了。
万千鸿冷笑说道:“我把你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的,休想蒙我。”虽在说话,步速仍然无比飞快。
王临风有些着急,说道:“我要小解,你快点放我下来,我好去林子里解决。”
万千鸿说道:“你还想到什么借口了?一齐使出来罢。”他语气无可奈何,就好像一个大人面对一个调皮顽童。
王临风急于脱身,这时也顾不得斯文了,说道:“我是真的要小解,你再不放我下来,我……我就要解在你的身上!”
万千鸿瞳孔一缩,立即停住脚步。虽知道王临风一定是撒谎,但不愿冒这个险,一把将王临风抛在地上,说道:“你就在我面前小解。”
王临风一骨碌摔倒在地,好在青草厚实茂密,倒也不觉得疼痛,抬起头来,见万千鸿虎视眈眈瞪着自己,心里一阵慌乱,羞道:“这个,这个……只怕不太方便罢……”
万千鸿冷眼看着王临风,见这道士俊美容颜染上羞态,更增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不由得心中一动,说道:“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那话儿,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对了,你的膀子脱臼了,没办法脱裤子。你早说啊,送佛送到西,我来帮你脱裤子罢。”单膝蹲下,作势要去抽王临风的腰带。
王临风忙扭动着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少主不必劳烦,我不想小解了!”
万千鸿嗤的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看着王临风,说道:“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还想跟我耍心眼?”
王临风一时大为郁闷:我好不容易引来少林寺十八罗汉,江湖上再不会有如此强援了,难道我还是不能得救?
他忍不住问道:“万少主,你和你的属下分散开来了,这该怎么办?你要独自带我去西域吗?西凉城离西域虽然很近了,但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万千鸿淡淡说道:“这个你不必操心,你老老实实随我去,否则就把你的关节全部敲断。”拉起王临风扛到肩上,继续向西奔行。
他轻功当真了得,肩上扛着一人,速度仍是奇快,连奔了四个时辰,片刻不曾停歇。
其时已是傍晚,雨势已停。
万千鸿只觉得唇焦舌敝,腹中饥饿,终于在溪边止步。
昨夜下过大暴雨之后,小溪涨水,水流甚为澎湃。
山谷为雨水洗刷得天地一新,晚风徐徐,草木幽香,令人神清气爽。
万千鸿把王临风放在一棵大树下,将手铐上的铁链拴在树干上,威胁道:“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动也不要动一下。你一动右手,我就砍你右手,你一动左手,我就砍你左手。你要是敢逃跑,哼哼,我二话不说,立即取你性命。”
王临风幽幽说道:“人皆有一死,顶多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王临风若是贪生怕死之徒,当初就不会下山来闯荡江湖。”
万千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冷笑说道:“你不怕死?那很好啊,我圣教中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临风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万千鸿兀自起身来到溪边,坐在一块岩石之上,伸手掬起一捧清凉溪水,先仔仔细细洗净脸上汗水,又双手捧水送入口中,连喝几捧,终于缓解焦渴。
王临风倚在树下瞧着万千鸿的侧脸,只见晚霞漫天,如花似锦,青山碧涧之间,魔教少主临溪照水,肌肤雪白,一头长发黑得发亮,湛蓝眼珠如海水般清澈。
如此风姿,当真连戏台上的大花旦也要自愧不如,难怪人人风传魔教少主是娘娘腔兔儿爷了。
想到江湖上那些风言风语,王临风忍不住微微一笑。坐了一会儿,也觉得十分口渴,便挨蹭着挪到溪边想要饮水。
可是他无力抬手捞水,只得仰头说道:“万少主,你行行好,解开这手铐罢。我的膀子都给你卸了,戴不戴手铐也无甚分别。”
万千鸿一言不发,起身走来,俯身捞了一捧清水,双手送到王临风面前,说道:“喝罢。”
他的手本就似冰雕玉琢,这时掌心中水光盈盈,更如羊脂玉般白腻。
王临风心中微动,低头以口相就,从万千鸿掌中喝了几大口清水。
万千鸿看着这年轻道士垂首喝水,眼神低垂,睫毛浓密,丰神如玉,神态安和。一口一口喝着溪水,嘴唇不时碰到自己手掌,格外柔软湿润……
万千鸿心里忽地一跳,闪电般收手,剩余的水都洒在了草地上,硬邦邦说道:“我又不是你的奴仆,你还是自己喝罢。”伸手替王临风接上了膀子。
王临风肩膀一痛,咬牙按摩手臂。
万千鸿则转身去拾柴生火,又取出长鞭抽打溪水,抽打了数下,溪面浮起一条条昏死的鱼儿。他拾起鱼儿,用树枝串成几串,架在火上慢慢炙烤。
霞光淡去,星月浮空,天色渐渐昏暗。
火光映照之中,两人默然无言。
过了一会儿,几串烤鱼散发出浓烈的鱼腥味道。
万千鸿皱了皱眉头,伸手翻了翻烤串,心想怎么我烤的鱼和寻常所见不大一样?
王临风望着火光,淡淡说道:“万少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怕不大清楚,鲜鱼烹饪之前,要刮鱼鳞、去内脏的。”
万千鸿脸色一红,说道:“你不是整天三贞九烈、吃斋茹素么?怎会知道鲜鱼料理之法?”
王临风心道“三贞九烈”是形容女子的,怎能用在我身上?说道:“这点小事儿,三岁小孩都知道。”
万千鸿咬牙说道:“你是说,我圣教主万千鸿,连三岁小孩都比不过么?”
王临风说道:“论起武功造诣,自然是云泥之别,不可相提并论,但论起料理鲜鱼,只怕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说着,忽然伸手,高高抛起手铐铁链。
万千鸿神色一凛,只待铁链甩过来,就要应敌拆招。
谁料那铁链径自向上飞去,咔嚓一声击中一根树枝。
树枝轻颤,一枚果实急速坠落,王临风伸手接住,却是一颗淡黄色的小梨子。
原来万千鸿顺手拴住王临风的那棵树,刚好是一株野梨树,长势良好,硕果累累,甜香阵阵。
王临风微微一笑,俯身将梨子浸在溪水中洗净,送入口中大嚼特嚼,两三口就吃得只剩下一枚果核。
又按照此法连采了十数颗野梨,饱餐一顿,身边攒了一小堆果核。
王临风捞起果核,右手一挥,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抛掷出去,十数枚果核分散落在草丛之中,说道:“若是此处能长出一片梨树,后人到来,就可果腹充饥,不受饥饿。”
万千鸿看看那株梨树,又看看火堆上烤焦的鱼串,心里老大不痛快,怒道:“王临风,你以为我们是来游山玩水的吗?你还享受得很吗?”
王临风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享受什么了?我巴不得快点脱离你的魔爪。”
万千鸿说道:“你总怨我是魔头,难道你自己就没加害过我吗?你先是暗传信物,引来少林十八罗汉与我为难,又施毒计毙我坐骑,害得我如骡马般扛着你徒步而行。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
王临风不免着恼,说道:“你擒我做俘虏,还不许我反抗吗?土匪都没你霸道。”
万千鸿冷笑说道:“我劝你不要幻想能甩开我,若是我不能带你去西域,我就原地杀了你,总之决不会让你逃脱。”
王临风盯着万千鸿看了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说道:“说不定是我先杀了你呢。”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神态无比冷然高傲。
万千鸿怔了怔,一时竟然移不开目光,过了半响,回过神来,嗤的一笑,说道:“王道长,若不是你那夜在地牢中露了口风,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能拜在章碧津门下,都是因为我圣教前辈种下了前缘。你先前在华山绝顶大出风头,扬名立万,归根到底都是我圣教的功劳啊,你怎不知恩图报?”
芙蓉出水魔教少主h
王临风一惊,急道:“你偷听我和游少侠说话么?好卑鄙无耻!”
万千鸿说道:“隔墙有耳,兵不厌诈。谁教你对那姓游的掏心窝子,吐露衷肠?你既然敢说,我自然敢派人去听。”
王临风心中大急,暗想原来地牢墙壁里藏有万千鸿的耳目,那么玉挽容对我……对我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万千鸿也知道?
不,不对……玉挽容是魔教玉衡使,他在地牢的时候,万千鸿的眼线一定会回避,否则万千鸿知道了此事,怎会饶过玉挽容的性命?
万千鸿看王临风神色变幻,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十分畅快,说道:“你瞪着一双眼睛要吓唬谁呢?快点合眼睡觉,明天还要赶路。”说罢,背靠岩石,闭目养神。
王临风便即定下心神,闭目打坐。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万千鸿扛起王临风急奔,奔到午后,终于出了群山,再向西行进数十里,日落时分到达肃州府城郊。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农田村户,不远处有一家客店。
走近客店一看,只见房舍老旧,不知在风雨中矗立了多少年头,柜台后站着一个秃头老汉,想必是掌柜的,另有一个头缠白布的年轻汉子正在扫地,大约是杂役。
大堂里没有一个客人,不过桌椅板凳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万千鸿说道:“今夜在此处休息。”放下王临风,脱下外袍披在他的身上,严严实实挡住他手上的铁手铐。
王临风笑了笑,说道:“十八罗汉还在后面追着你呢,你居然敢住客店,不怕被人瞧见?万少主如此贪图享受,只怕不能成大事。”
万千鸿瞪了他一眼,说道:“章碧津调教出来的徒弟竟愚钝如斯,我瞧那老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转身进了客店。
王临风急道:“我如何愚钝了?你凭什么说我师父?”发足追了进去。
万千鸿走进客店,双手背后,扫视一圈。
那秃头老汉身材矮小,如同孩童,嘴里叼着旱烟,那年轻汉子则背对大门,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
万千鸿懒得再打量这些乡野村夫,收回目光,淡淡说道:“要一间上房。”
那秃头老汉点头哈腰,笑容可掬,说道:“是,是,二位少爷里面请。”领着万王二人上了二楼一间客房,说道:“这是我家最好的客房了,少爷意下如何?”
万千鸿见这客房家具都是粗木所制,只上了一层清漆,不过打理得亮堂齐整,在这穷乡僻壤已很是难得,便点了点头,说道:“我要沐浴,你去烧水。一定要井水,不要河水。还有,我瞧后院里生了几丛香草,你去拔它个三钱,洗净后放在浴桶里留香。”冷冷看了那老头一眼,续道:“若是我在浴桶里找到一点点泥土,立即放火烧了你家店。”说罢,取出一锭碎银,抛在那秃头老汉手里。
那秃头老汉见这客人出手如此阔绰,说话又如此凶横,哪里还敢怠慢?连声答应下来,不一会儿,飞速提来一桶又一桶热水。
这老汉年纪虽大,身材又小,可是连提数桶热水上楼,却是毫不费力。很快浴桶里盛满了水,又捧上三钱香草,洒进水中,热气一蒸,满室登时弥漫着清幽香气。
那秃头老汉搓着手问道:“少爷可还满意?”表情十分紧张,似是害怕万千鸿一怒之下放火烧店。
好在万千鸿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去罢。”
那秃头老汉如临大赦,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万千鸿拉开一道屏风挡住浴桶,点了一支红烛,便即在屏风后宽衣沐浴。
王临风看得有趣,说道:“万少主真不愧是皇太子般的人物,亡命途中,乡下地方,洗澡还有恁多讲究。”
屏风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万千鸿的人影隐约动了几下,淡淡问道:“这就算讲究了么?”
王临风说道:“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比我讲究多了。”忆起往事,微笑说道:“武当山上有一处瀑布,周围都是绿竹,景色漂亮得很。夏天里练剑打拳,没一会儿就弄得满头大汗,我就会跑到瀑布旁边,脱了衣服,往瀑布底下一站,一眨眼的功夫,全身上下都冲得干干净净,那才叫爽快利索呢。我曾力邀师父与我同去冲凉,但师父说我没大没小不懂事,我只好作罢,那儿就变成我一人的宝地了。”
万千鸿哼了一声,说道:“我想也是如此。”
王临风怪道:“这话什么意思?”
万千鸿不语。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听得一阵淅沥沥水声,万千鸿离开浴桶,用布巾拧干头发,擦净身体,披上衣服,走出屏风,唤来那秃头老汉换了一桶热水,重新洒了香草。
待那老汉离去,万千鸿朝王临风说道:“你也进去泡澡,不泡满半个时辰不许出来。”
王临风一愣,说道:“那岂不是要把人都泡发了?”
万千鸿面露鄙夷之色,说道:“你几天没洗澡了?不洗得干干净净,休想让我碰你。”转身坐到桌边,端起茶碗喝茶,但觉这客店所泡的茶叶粗劣苦涩,喝了一口又吐回杯中,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王临风怔了怔,忽然“啊”的叫了一声,明白过来:今夜又到了雪域情龙发作的日子!难怪万千鸿会冒险住客店,还非要我洗澡不可……
这么一想,王临风脸色微红,走到屏风后除去衣衫,举着手铐爬进了浴桶。
他从小在武当山上安贫乐道,不似万千鸿那般事事讲究,但觉热水冲刷全身肌肤,酸痛关节缓缓舒张开来,鼻中闻着淡淡的香草气息,确实是说不出来的舒服惬意……
过了许久许久,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就要在浴桶里睡着了,于是擦身披衣,走到窗前,双手推开窗户。
但见窗外月朗星稀,四周农田一望无际,凉风拂面,蛙声四起,若此刻不是和那冤家魔教少主共处一室,当真是心旷神怡、逍遥无边了。
王临风见窗台上放了一把黄杨木梳子,便拿起梳头。
他一头长发过腰及臀,手臂摆动,身上雪白单衣滑落下来,只见肌肤白皙,胸肌形状紧实,背肌线条流畅,腰窄臂长,身上微带水珠,散发着淡淡热气。
他俊貌英姿,神态冲淡,一言不发的时候,宛若一尊不沾红尘的圣洁神像,合该摆在神堂中供人参拜。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王临风,你好不要脸啊!这副模样做给谁看的?”
王临风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见万千鸿满脸冰霜之色,怪道:“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乱七八糟发什么无名火?”
万千鸿心道你在窗前衣不蔽体搔首弄姿,这种事你有脸做,我可没脸说!怒道:“关上窗户,给我滚过来!”
王临风答道:“你叫我过来,我就要过来吗?我偏不过来。”转身继续梳头。
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万千鸿逼近过来,一把夺过梳子丢在一旁,将王临风扛在肩上,快步走向床榻,又把王临风往床上一扔,将他双手拷在床头,说道:“你在这里乖乖等着药效发作。”
王临风一头磕在床榻上,撞得头晕眼花,神色十分不满,似乎又要顶嘴。
万千鸿冷冷说道:“要是少林弟子今夜追将过来,难看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王临风心想确实如此,立即闭口不言。
万千鸿冷眼看着王临风横陈在床,心里说不出的烦躁闷热,于是盘腿坐在床尾,双手结成法印,闭上眼睛,口中呢喃不清,说起一种异域语言。
王临风见他突然举止古怪,忍不住细细打量,只见万千鸿神色肃然,端坐如钟,过了一会儿,身上开始冒出丝丝白气,脸上隐约笼罩着金光,似乎是在练一种极高明的内功。
王临风心中一震:难道这就是“浮屠圣功”?!
“浮屠圣功”秘籍共分七册,万仞山多年前取出的碧津,便输得一败涂地了。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万千鸿来到中原夺塔,多用阴谋诡计,哪怕临阵对敌,也几乎未动用过“浮屠圣功”。
此刻,王临风见万千鸿修炼“浮屠圣功”,暗想你为七宝圣塔把中原武林闹得天翻地覆,可是这“浮屠圣功”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爹爹还不是输给了我师父?你若真想做天下故人相逢魔教少主h
王临风哪料到万千鸿会突然提起尹东元?想起尹帮主的一颦一笑,身体更是止不住发热,脸色晕红一片,眼神中流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万千鸿脸色一沉,说道:“你做什么露出这副表情?你又在想那个伪君子了,是不是?”
王临风又羞又嗔,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老说人家是伪君子?人家可是大英雄,大豪杰。”
万千鸿喝道:“什么英雄豪杰,别再惹人笑话了。那人借着雪域情龙的名头,把你的身子翻来覆去玩弄过千百八遍,分明就是色胆包天,图谋不轨。怎还能大言不惭,自称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人是不是还说,你们俩是天底下最好的好朋友,所以他才肯献身救你?哼,你真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简直是最傻的傻瓜。”
王临风心中一动,反问道:“那你呢?你对我也是色胆包天,图谋不轨吗?”
万千鸿愣了愣,神情极为恼怒,说道:“休得将我和那个伪君子相提并论。”
王临风还待还嘴,万千鸿不由分说抬起他的双腿,下身向前挺进。
那根生龙活虎的阳物,便顶进了湿润温热的小穴之中!
王临风呜的低吟一声,只觉得身体被塞得满满当当,阵阵快感如电流般通过全身,四肢不由抽搐了几下,连带着手铐也在轻轻作响。
万千鸿一言不发,咬牙肏干起来,只觉得那小小洞穴又紧又软,深埋其中,爽利无穷,如升云端般飘飘欲仙。
王临风神魂俱醉,满脸通红,薄唇分开,转过脸去,几枚贝壳般的白牙死死咬住了枕头。
他唇齿间偶尔倾泻出一两声低低的呜咽,又是隐忍,又是享受,听来更增几分艳色……
万千鸿下身抽插的速度愈加猛烈,如狂风骤雨,如惊涛骇浪,不断拍击王临风的身体。
那粗涨性器不断摩擦娇嫩小穴,把穴口磨得一片通红,激发无限辛辣快感。
情到浓处,万千鸿伸手扣住王临风的腰肢,那白皙窄腰立即显出五道淡红色指痕。
连床榻都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性事,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不住前后摇晃。
王临风身上又疼痛又舒服,牙口一松,放开枕头,转回脸来,双目失神,痴痴望着万千鸿。
只见魔教少主莹白胜雪的肌肤浮起情热红晕,一对蓝湛湛的眼眸染上爱欲色彩,仿佛碧海蓝天,要将他溺毙其中……
万千鸿低声问道:“你……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说着,伸长手臂撑住床头,下体开始缓缓研磨,位置极深,动作沉着有力。
王临风十根足趾忍不住抓向脚心,双腿攀住了万千鸿的腰背,只觉得魔教少主仿佛在他小腹最深处翻搅似的,呻吟着答道:“只有你一个人在我眼前……我……我若是不看你……嗯……那还能看谁?”
万千鸿忽然不高兴了,说道:“要是有旁人在场,你就懒得再看我一眼了,是吗?我好稀罕你看我吗?立即给我闭上眼睛。”
王临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问道:“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啊?老天作证,我这一回可真不是故意惹你生气。”
万千鸿说道:“好,你是正人君子,你说话有礼有节,我是邪魔外道,我心胸狭窄得很,偏生不许你瞪着一双蠢眼睛盯着我瞧。我命令你闭眼,不然马上挖出你的眼珠,叫你跟游春池做一对瞎眼兄弟。”
王临风气道:“你这人好不讲理!”
万千鸿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倏地抓向王临风的右眼,在距眼珠寸许处停住,沉声喝道:“你听不听话?”
王临风心想我此刻有求于你,说不得要纵容你的坏脾气,于是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闭上眼睛。
谁料,他刚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唇上一软,似乎是万千鸿轻轻吻住了他!
王临风吓了一跳,一下子瞪大眼睛,果然撞进那对幽蓝眼眸之中。
万千鸿双眼半睁不睁,轻轻用嘴唇贴住他的双唇,四片唇瓣狎昵磨蹭,触感柔软滑腻。
过了一会儿,他又伸出舌尖,试探着要伸入王临风的口中。
可王临风的嘴唇始终闭得很紧,万千鸿略感奇怪,抬眼一看,见王临风眼中满是震惊迷茫之色,忽然脸色微红,伸手捂住了王临风的双眼。
王临风不解其意,但觉万千鸿的舌尖不断进攻,便犹豫着张开双唇,两只舌头立即交缠在一起,你推我搡,唇齿相依,登时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
耳鬓厮磨之间,两具火热的男子躯体紧紧贴在一处。
万千鸿深深嵌在王临风体内,王临风的男根则在万千鸿腹部不住磨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限淫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千鸿在那小洞内泄出满腔精元。
王临风感到一股热水注入体内,浑身暖洋洋的舒适极了,也跟着射出元阳。
万千鸿又按着王临风抽插了数下,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雪域情龙无比餍足,安然沉睡。
王临风则晕晕乎乎的,全身飘飘荡荡,心神飞扬,不知魂飞何处。
万千鸿又命人取来热水擦身。待两人收拾干净,当夜便同塌而眠。
翌日天还未亮,万千鸿摇醒了王临风。两人穿戴齐整,便动身赶路。
下到一楼,只见那秃头老汉双手笼在袖中,正倚着柜台打瞌睡。
那杂役汉子仍在扫地,背心朝外,看不见面容。
万千鸿懒得与他们废话,随手抛了一枚碎银子,砰得一声,正好落在老汉面前。
那秃头老汉一个哆嗦惊醒过来,却不伸手拿钱,问道:“二位少爷,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语气十分惊诧。
万千鸿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头儿问那么多做什么?嫌命太长了?”
那秃头老汉眼珠滴溜溜一转,笑嘻嘻说道:“小伙子火气这么大做什么?嫌命不够短?”
万千鸿脸色一黑!
王临风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万千鸿的袖子,低声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快走罢,何必跟老人家计较?”
万千鸿一把甩开王临风,说道:“我何时要跟他计较了?你倒是惯会做好人。”转身往门外走去。
王临风暗自好笑,忽然眼前一花,定睛看去,原来是那秃头老汉突然纵身扑出柜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擒住万千鸿的手腕!
万王二人都吃了一惊,这老汉怎会有这样的身手?!
那老汉悠哉悠哉,笑道:“少爷,老汉还没让你走呢,你怎能擅自离去?这家客店,难道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便宜地方吗?”
万千鸿向来自负,此刻竟然被一个乡下村夫偷袭得手,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登时勃然大怒,反手要甩开那老汉。
谁料那老汉的手看似干瘪苍老,如枯树皮般满是皱纹,却是力大无穷,万千鸿碧津十分无礼,若是放在平时,王临风一定要跟他论个长短,可眼下情况实在是奇怪到了极点,王临风不知这老汉是正是邪,一时不懂该如何作答。
那老汉见王临风不说话,还以为小道士瞧不上他的身手,顿足说道:“好哇,武当派高徒,眼光果然高得很呐!那你再瞧瞧这一招呢?还是入不了你的法眼吗?”话音未落,猱身而上。
只见他双手疾速拍出,或拳或掌,或爪或指,势若蛟龙出海,又若猛虎出山,刚猛至极,宏然昭昭!
虽然对手只有一人,万千鸿却觉得有千百名高手同时围住了自己,大惊之下,一边抬手拆招,一边向后退去,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另一边脸颊也吃了一记耳光!
万千鸿脸上惨白,雷霆震怒,厉声喝道:“老头儿!你到底是什么人?跟我捣什么乱?”
那秃头老汉双手叉腰,哈哈笑道:“老衲法号罗彻,区区不才,少林寺方丈是也!”
——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罗彻方丈!
王临风大喜!抢上几步,打了个稽首,恭恭敬敬说道:“久闻方丈大师威名,却不知大师怎会在此客店假扮掌柜的?”
罗彻方丈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们两人一进门来,问也不问就把我当做掌柜的,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掌柜的了?何来‘假扮’之说?我向来乐于助人,你们身子脏了要洗澡,我就帮忙给你们烧个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收了万千鸿赏钱的那一节儿,他却故意不谈了。
王临风又惊又喜,转头看向那头缠白布的汉子,问道:“如此说来,这位师父也是少林寺高僧吗?”
那汉子仍然一声不吭,始终拿后背对着另外三人。
万千鸿惊疑不定,眯起一对澄蓝眼眸,盯着那人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常常在教中见到你的,你就是魔剑天王!”
那汉子见身份已经暴露,长叹一声,无奈说道:“魔剑……魔剑……难为少主还记得这个名字。”仍然不转身,只是抬手解下头顶的白布。
只见他头顶剃得干干净净,头皮发青,顶门烫着九枚圆圆的戒疤。
其实,罗彻方丈头上也烫有戒疤,只是他皮肤黝黑干瘪,不仔细看的话,实在看不清楚。
魔剑天王既然追随罗彻方丈,那他应该是正派中人,可王临风想起净志大师的警告,总是无法立即相信此人,忍不住悄悄退到罗彻方丈的身边。
万千鸿怒道:“魔剑,你当真做了本教叛徒?”
那汉子又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剑眉星目,宝相庄严,气度肃穆,双手合十,沉声说道:“少主,多年不见,你已长成翩翩青年了。老教主身子可还安好?”
手下留情
万千鸿冷笑说道:“属下都叛投了少林寺,我爹爹能好到哪里去?魔剑,我和你虽不怎么相熟,但我爹爹向来待你如何?你的恩师待你如何?不必我提醒你了罢?你怎能忘恩负义投敌叛变?还是说,你有了新师,就把旧师忘到了脑后?”
无论是正道还是邪派,徒弟不经师父允准,任意改拜他师,可说是极为大逆不道的叛徒行径。
罗彻方丈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万千鸿骂道:“喂,小魔头,你怎么说话呢?玄晧这是弃暗投明,可不是另攀高枝。谁要是跟我的爱徒过不去,先吃老和尚两个大耳刮子!”
万千鸿本想说:“我早就吃了你两个大耳刮子,若是不跟你的爱徒过不去,我反而是吃亏了。”但觉双颊火辣辣发疼,心里到底还是忌惮,悻悻说道:“我自跟魔剑天王说话,你少来跟我夹缠不清。”
玄晧神色端庄,说道:“还请少主省得,我早已舍弃‘魔剑’这个名字,如今只用师父所赐法名‘玄晧’。玄晧此次是奉师命下山斩妖除魔,并非特意来与少主为难。念在往日恩情,玄晧今日两不相帮。”
万千鸿眼见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到了这生死关头,反而天不怕,地不怕,冷着脸说道:“好一个‘两不相帮’,我劝你免了这些惺惺作态,趁早取了我这妖魔鬼怪的项上人头,向你的新主子邀功讨赏去罢。”解开腰间毒龙黑鞭,飒的一声抖落开来。
玄晧却不出招,摇了摇头,说道:“少主的人头,轮不到玄晧来取。”俯身从一张长桌下摸出两样物事,凌空抛给王临风,喊道:“王道长,接住了。”
王临风不及细想,双手伸出,分别接住那两样物事,低头一看,左手是一柄拂尘,右手是一口长剑,剑身晶莹剔透,如霜胜雪,正是佩剑飞霜!
王临风重获兵器,喜出望外,一时也来不及追问这两件兵刃怎会落到少林寺手中,将拂尘插在背后,一把抽出长剑,反手斩断铁手铐。
他挺剑前指,清声喝道:“万少主,你困我困得够久了罢?你要去西域也好,要上西天也罢,请你自便,恕贫道不相陪了。”
罗彻方丈拍手笑道:“小道士,你今天说什么也得露一手功夫。老道士的功夫虽好,未必就能调教出好徒弟。小道士的本领如何,老和尚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万千鸿则怒道:“王临风,你又来捣乱!”咬了咬牙齿,低声说道:“你内功尽失,如何打得过我?我早就说过,我宁可杀了你也不会放你自由。圣教主万千鸿说到做到,绝不手下留情。”
王临风长剑在手,胸中豪气丛生,微笑说道:“原话奉还!”
他早知道万千鸿鞭招毒辣,当下左手剑诀牵引,右手唰唰唰递出三剑,尽是太极剑中最凶险的杀招。
万千鸿对太极剑钻研已久,当下抖开长鞭,凝神拆解。
两人攻守相宜,进退有度,对彼此的武学路数都了如指掌,倒像是师兄弟之间拆招,两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但这次比武是生死相搏,并没有约定“只比招式,不论内力”。王临风的剑招虽用得精妙浑熟,毕竟没有内力支撑,威力着实大减。
万千鸿的长鞭则是招招狠辣,劲风如刀。
他鞭风所到之处,店中粗木桌椅寸寸爆裂,可见内功之雄浑强悍。
两人过了十数招后,万千鸿渐渐占了上风,只听咻的一声,长鞭抽中王临风的脸颊,白皙肌肤登时显出一条血痕。
罗彻方丈连叫可惜,说道:“小道士剑术很好,可是手脚有气无力,活像一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刚刚那一招‘云海浮沉’若是用得实了,小魔头少说也要断三条肋骨。嗯,现在这一招‘水木清华’也很漂亮,只是你动作太慢啦。老道士的太极剑讲究剑走轻灵,可没有你这么傻乎乎的打法!”
王临风自己丢脸倒是没什么,但连累师父清名,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开口解释道:“方丈大师,你可冤枉我啦。万少主给我丹田下了七根银针,否则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罗彻方丈说道:“岂有此理!我们早就听说魔教给十二首领下了七银针,只想着魔教虽然歹毒,未必卑鄙无耻到这个地步,没想到这件事儿居然是真的。”
万千鸿脸色一黑,说道:“堂堂少林方丈,乔装打扮,坑蒙拐骗,这才叫卑鄙无耻。”
罗彻方丈不以为意,拍拍玄晧的肩膀,说道:“乖徒弟,你快去揍那小魔头。老和尚的武功,兴许比老道士差了一星半点,但说到调教徒弟的功夫,嘿嘿,那可是老道士拍马都追不上的。”言语中颇有夸耀之意,显然很以玄晧为荣。
玄晧无奈唤道:“师父。”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大约又是“两不相帮”之类的话。
罗彻方丈哼哼几声,神情十分不满,却也没有再说话。
这老活宝胡乱搅和了一通,王临风略觉心神不宁,眯眼观察战局,只觉自己若是内力还在,一招一式都能杀得万千鸿人仰马翻,偏偏丹田刺痛难当,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忍不住心浮气躁,却是犯了武当武学的大忌。
万千鸿这时却是心无旁骛,身形游走,鞭影于四面八方结成一张巨网,毒龙黑鞭劈头盖脸朝王临风笼罩而下!
王临风忙使出一招“垂虹西望”护住天灵盖,但知自己剑上毫无内力,招式再怎么精妙,也不过是做个花架子罢了。
眼看着头顶就要中招,正待心急如焚之际,忽然一只手掌贴住他的背心,紧接着,一股极为醇厚的纯阳内力注入体内!
王临风精神大振,暗道一定是罗彻方丈出手助我,立即引导内力循环游走,又一层层输出至飞霜剑之上。
只见长剑震颤,寒光变幻,一瞬间击飞龙首鞭头。
万千鸿手握长鞭后退一步,死死瞪着王临风背后那人,喝道:“你不是说你两不相帮吗?怎么出尔反尔?真不愧是走狗叛徒,说话如同放……放……”
他本想说“放屁”,但在罗彻方丈这等武学宗师面前,实在不愿污言秽语,自降格调,于是转而质问道:“魔剑,你对得起我爹爹万老教主吗?你对得起你的恩师闻人宫主吗?”
王临风一愣:听万千鸿的言语,似乎出手相助的人不是罗彻方丈,而是玄晧?
他连忙竖起长剑,只见剑身反光之中,他身后那个人赫然是魔僧玄晧!
王临风心中一震:玄晧转投少林寺才不过十年,竟然练成了如此正统雄厚的少林纯阳内功。
只怕当世青年豪杰之中,只有丐帮帮主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虽然玄晧较自己年长十岁,也多了十年修为,但十年之后,自己却未必能修炼到他今日之境界,当下心中满是敬佩之情。
玄晧右手紧紧抵住王临风背心,纯阳内力源源不断注入他的体内,沉声说道:“闻人宫主的教导之情,万老教主的知遇之恩,我毕生难忘。只是此世已不存‘魔剑’之名,只有少林弟子玄晧。”
罗彻方丈哈哈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徒弟。”
万千鸿冷笑说道:“你以为换个名字就能重新做人么?你从前做过的事情,妄想随随便便一笔勾销么?天底下绝没有这样便宜的道理。”
玄晧肃然不语,手掌贴住王临风身子,不住吐出雄浑内力。
王临风剑招登时威力大涨,剑光如电,招招精妙绝伦,实际变作了以二对一的局势。
万千鸿倍感吃紧,又过了数十个回合,终于露出一处破绽。
王临风瞅准机会,一招“高山仰止”,长剑自上而下斜斜递出,一剑指向万千鸿的左胸。
剑尖只消前刺一寸,就会刺入万千鸿的心口!
玄晧见胜败已分,悄然撤回手掌。
万千鸿胸口剧烈起伏,一双蓝湛湛的眼睛死死瞪着王临风,说道:“天注定我就是要被你剜心夺命,我无话可说。王临风,动手罢,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杀人吗?”
王临风脸色冰寒,厉声喝道:“你住嘴!”
他咬紧牙关,五指死死握住剑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却怎么也、怎么也无法下手……
万千鸿感到飞霜剑上一丝丝刺骨凉意侵入肌体,心中一片冰凉,忽然无名火起,说道:“王临风,那夜在华山之上,你就该痛痛快快一剑杀了我,可是你不安好心,偏偏要留我一条性命,叫我为你……为你……你这又是何必?”
他眼神中又是屈辱激愤,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王临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色变来变去,始终犹豫不决,低声说道:“我……我……”
万千鸿怒道:“你什么你?你还在等什么?快动手啊!”
王临风明知万千鸿是生平大敌,明知人人得而诛之,可是看着他那对蔚蓝的眼眸,想到一路上来点点滴滴,一时竟心乱如麻,迟迟下不了杀手。
万千鸿还道王临风是打算先折磨自己一番,眼神变得格外阴鸷,忽然挺起胸膛,奋力往长剑上撞去!
王临风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立即回剑。
万千鸿的衣服戳破了一个小洞,却没有伤到皮肉,怒斥道:“你躲什么啊?”
罗彻方丈亦是疑惑不解,问道:“小道士,你这是怎么了?小魔头色胆包天,图谋不轨,昨夜破了你的清规戒律,你还能饶他性命吗?”他性子随和,向来不拘小节,因此才能对着小辈说出“破了你的清规戒律”之类的话。
王临风脸色一红:原来罗彻方丈知道我和万千鸿做的事儿了,是了,他们一直守在店里,内功深厚,自然听得到动静……一时难以解释,转身说道:“方丈大师,咱们先不杀他,行么?”
万千鸿一双幽蓝眼睛立即瞪得浑圆,怔怔看着王临风,薄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罗彻方丈则板起面孔,粗声粗气说道:“你为什么手下留情?难道你是自愿和他相好的吗?你既是出家人,又是武当派高徒,怎能和这小魔头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我要跟你师父告状,瞧他不揍你的屁股!”
王临风忙道:“我没有跟他勾勾搭搭,只是……只是他捉我为俘的时候,常常言语上威胁取我性命,可从没有真的下过杀手,他还帮我……帮我……”
罗彻方丈盯着王临风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开眼笑,伸指戳了一下王临风的眉心,说道:“小娃娃,你心地很好啊,颇有我佛门弟子的慈悲胸怀,只是你心肠太软,以后肯定要吃苦头——”
他话未说完,忽然万千鸿厉声说道:“王临风,我那样对待你,你还道我是好心给你帮忙吗?你可真是傻到家了!”
僧道合璧
王临风心脏怦怦乱跳,急道:“我……我自然明白你不安好心,我今天偏要饶你一命,由不得你胡搅蛮缠!”
万千鸿咬牙说道:“你何时明白我的心思了?你明白什么?牛鼻子蠢道士,你什么都不明白!”忽然扬鞭卷起一把木椅,直朝王临风面门砸去。
王临风视线受阻,立即挥剑斜削,一剑将那把木椅削成两半。
但就是这么一个恍神,万千鸿已掏出三枚霹雳火弹,发力掷出,分从左、中、右三个方位攻向罗彻、王临风、玄晧。
三人都识得霹雳火弹的厉害,连忙回身躲避。
三枚霹雳火弹或落在地上,或落在桌椅板凳上,立即燃起三堵烈焰火墙。
这客店为木柱泥造,店中桌椅用具大都是木雕草编,一眨眼的功夫就烧起一片熊熊火海。
三人只觉得皮肤热得发烫,眉毛似乎都起火烧焦。
火光炫目,烟雾弥漫,万千鸿已逃得不见踪影。
王临风正待提剑再追,罗彻方丈拉住他袖子,说道:“小道士别浪费力气,小魔头已追不上啦,咱们三个快逃命去罢。”
王临风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忽然心神凛然:我为什么会松一口气?难道我不愿与万千鸿性命相博?我为什么对他心慈手软?难道我对他……对他……
这时店中火势越来越旺,附近农家的村民都跑出来救火。
三人趁乱出了客店。
王临风内力被封,无法施展轻功,罗彻方丈及玄晧分别托起他的腋下,提气疾奔。
王临风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如同腾云驾雾般飞速而去。
奔出三四里,到了肃州撑脚下,见城外有一片野林子,林中有三两破屋,便捡了一间进去歇脚。
三人在屋中坐定。
王临风对二僧郑重其事拜了三拜,说道:“多谢方丈大师和玄晧高僧救小道脱离魔爪。”
玄晧讲究门规,不愿与师父相提并论,稍稍斜过身子,不受王临风的拜谢。
罗彻方丈则坦然受之,眼珠滴溜溜转动,神色格外狡黠顽皮,说道:“小道士呆头呆脑,遇事犹豫不决,不太像是老道士的徒儿啊。”
王临风懊悔不已,说道:“方丈大师教训的是,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放走了魔教少主。”
罗彻方丈鉴貌辨色,见王临风悔意是真,点了点头,说道:“你和那魔教少主是命中注定的冤家,以后多得是机会打打杀杀,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嘿嘿,再说了,倘若你真的杀了老魔头的独子,老道士更是活不成啦。”
王临风一听确实如此,心下宽慰不少,但转念一想,方才若是一鼓作气擒住万千鸿,大可用他把师父及其余十一首领都交换回来,中原武林大危机顷刻化解,岂不妙哉?
如此想来,自己终究是错多对少,心下无比黯然。
好在他灵台清明,暗暗自责了一会儿,念起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胸中郁闷慢慢消解,抬头问道:“对了,方丈大师和玄晧高僧怎会守在那乡下客店?”
罗彻方丈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先前游掌门送来英雄帖,我命玄晧代我去参加英雄大会,小和尚们乱成一团,我只能交代玄晧的出身,这下更加不得了了,少室山上面闹得乌烟瘴气。净志那小和尚更是胆大妄为,居然背着我私自上了华山,结果被魔教捉去做了俘虏。你说他傻不傻?英雄不问出处,玄晧既然已皈依佛门,管他以前是四大天王还是四大地王,我佛眼中还不都是一样?”
论起年事辈分,净志大师已是江湖上的老前辈了,但到罗彻嘴里却还是“小和尚”,听来实在好笑。
不过罗彻一开口,就把门派隐秘全都说了出来,足见对王临风毫无隐瞒。
事关少林内部门户之争,王临风不便附和,含含糊糊应了几声。又悄悄看了玄晧一眼,他面朝窗外,背对二人,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罗彻方丈说道:“净志虽然很不听话,但好歹是我的徒孙。他陷落在魔教手中一日,我少林寺就一日抬不起头来。为了救他,十八罗汉倾巢而出,老和尚也带着玄晧出山助阵。一群和尚追到西凉地界,徘徊多日,终于机缘巧合捡到你遗留的信物。”
王临风说道:“净德罗汉大师所说的‘强援’,果然就是方丈大师。”
罗彻方丈说道:“是啊,那时,我和玄晧正在西凉城那一头,十八罗汉来不及等待,先行循着信物追进荒山之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我和玄晧赶到,却是半个人影也找不到了。只在山路上撞见几匹受惊乱跑的马儿,从马背的包袱中找到了你的拂尘和佩剑。想来是魔教抓住你以后,从你身上缴获来的物品,我们就毫不客气照单全收了。”
王临风双手分摁长剑拂尘,心中无比感激:冥冥之中,天意垂怜,否则两件爱物随着马儿遗失山野,当真是一生之憾。
他定定心神,将魔教用“天火霹雳阵”对付十八罗汉的事情说了。
罗彻方丈听罢,恍然大悟,说道:“西域火药威猛至极,十八罗汉只怕讨不着什么好处。他们要么是追着魔教教徒深入荒山,要么是重伤之下,胡乱找个地方结庐疗伤。我和玄晧实在找不到他们,便想着,魔教教徒总归要往西去,于是离了群山,守在肃州道路之上,找到一家客店守株待兔,专门等候漏网之鱼。嘿嘿,没想到那魔教少主贪图享受,当真自己送上门来。我们打算等着魔教大部队赶到,将妖魔鬼怪一网打尽,所以起初没有发难。”
万千鸿虽然轻功了得,但身上还扛着一个王临风,终究是慢了一拍,反叫罗彻、玄晧后来居上,抢先一步占到那家乡下客店。
这中间机缘颇为玄妙,若是差了一星半点,王临风现在还是万千鸿的笼中鸟。
罗彻方丈说道:“那小魔头脸白眼蓝,面貌好认得很。他一走进门,我就知道他是魔教少主。可是你么……老和尚一开始猜不出你是何方神圣。你和那小魔头拌嘴斗气,吵闹不休,若不是那小魔头叫你‘王临风’,我还真当你们是一对欢喜冤家呢。”
王临风脸色一红,说道:“方丈昨夜既然听到房中动静,为何……为何不加阻止……莫非是不愿打草惊蛇么?”
罗彻方丈朝玄晧努了努嘴,说道:“老和尚昨夜听到小魔头使坏,心想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到老道士头上来了么?当下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出手阻拦,却被小和尚拦住了。”
王临风立即看向玄晧。
玄晧转过身来,肃然说道:“王道长,贫僧从前长居西域,知道魔教种种偏门毒药。昨夜见你气息平缓,但到午夜子时,突然欲火大作,因此猜测你是中了雪域情龙。此物若是不得发泄,只怕于你性命有虞。又见万少主对你颇为回护,所以任由万少主助你发散药力,请莫见怪。”
王临风“啊”的叫了一声,神色慌乱,颇为窘迫羞赧。
罗彻与玄晧对视一眼,他们本来只是猜测,现在是确信无疑了,王临风果然是中了雪域情龙。
王临风慌了一会儿神,忽然想到什么,急急问道:“玄晧高僧可知雪域情龙的化解之法?”
玄晧摇了摇头,说道:“我从前在西域醉心武学,于毒药之道只是略有所知,至于化解之法,那是全然不懂了。”顿了顿,“道长不必称我为‘高僧’,我……我远远不是高僧。”
王临风说道:“多谢玄晧师父据实相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罗彻方丈忍不住说道:“那雪域情龙只是十天发作一次,又不是无时不刻都在发作,你不必如此挂怀。”
王临风黯然说道:“临风从前大好男儿,洁身自好,清明澄澈,但如今……如今我也不知道我算是什么了……”
罗彻方丈劝道:“不过一具臭皮囊罢了,你将它看得那么重做什么?管他是魔教少主,还是旁的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能助你驱散药性,保全性命,你再拿这条性命做一番大事业,便丝毫无愧于英雄之名。”
王临风早知道罗彻方丈潇洒豪放,看事看得极开,却也不敢相信他以武林宗师的身份,居然会这么大大方方开解自己,一时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罗彻方丈看他这副傻样实在好笑,哈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老和尚为老不尊?但老和尚说的不是大实话么?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凭的是什么?凭的是侠义聪慧,凭的是武功身手,又不是处子之躯。否则咱们以后对付魔教,直接把天底下烈女节妇聚到一起就成事了,还费那老大劲儿办那英雄大会做什么?”
其实少林寺的门规严苛,比起武当派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彻方丈一生固守元阳,从未破戒一次,此刻为了开解王临风,言语这才显得放肆孟浪。
王临风知道罗彻方丈一番好意,说道:“多谢方丈大师点拨,小道感激不尽。”
罗彻方丈很是得意,说道:“放眼当今武林,这一番话也只有老和尚敢说出口了。就算换做你的师父,哼哼,老道士自持身份,脸皮薄得很,未必能像老和尚这样说得明明白白。”
王临风心里却是一跳:师父现在虽然神志不清,但日后若有机会恢复清明,知道昏迷之中做下师徒相奸之事,只怕大受打击。万一激愤之下拔剑自刎,有谁能拦得住他?
不过,这个念头在脑中一晃也就过去了。
眼下连师父都没救出来,哪有心思去想以后的事?
罗彻方丈又问道:“小道士,你现在是自由身了,之后打算怎么办?我可告诉你,武当山最近可不太平啊,你的同门道侣未必有功夫来帮你。”
王临风一愣,忙追问道:“我派出什么事儿了?”
罗彻方丈说道:“小魔头曾说过,各门派可拿七宝圣塔去赎回人质,好些人就记到心里去了,自己没本事和魔教对抗,便跑去武当山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央求武当派交出七宝圣塔,好让他们拿去救人。武当道士打也打不得,赶又赶不走,好生为难啊。”
王临风早知万千鸿这招挑拨离间异常阴险,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中计,心里十分焦急,说道:“唉,这不是正中魔教下怀么?”
罗彻方丈又说道:“不仅如此,你那日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江湖上好些人不服气,成群结队跑去武当派耀武扬威。大小道士焦头烂额,实在腾不出手来帮你啦。现在啊,江湖上许多人就等着哪个门派出来牵头,再办苦海捞针
王临风一下子愣住了,惊诧说道:“方丈大师,你不随我们一起来么?”
罗彻方丈哈哈笑道:“我是少林寺方丈,下山这么些日子,已经很是不妥了。莫说随随便便离开中原,那是更不可能啦。”
王临风看看笑容满面的罗彻,又看看一脸严肃的玄晧,忽然明白过来:罗彻方丈是在千方百计为玄晧铺路!
玄晧从前是魔教天王,因此在少林寺颇受猜忌,所以罗彻方丈特意派他去西域救出人质,建功立业,成就英名,将来才好名正言顺继承衣钵。
可是,倘若玄晧独往西域,就算救回所有人质,旁人未免还是要猜疑他是魔教奸细,故意在向中原武林拉拢示好。
即便罗彻本人同行,人家也只觉得是方丈大师偏心徒弟,未必买他的帐。
但若王临风与玄晧随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王临风是武当派高徒,与少林内斗毫无关系。他又是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大有声势。只要他肯出面为玄晧做证,大家自然会相信玄晧是真心从善,至少也不会明目张胆猜忌于他。
遑论日后王临风执掌武当派,玄晧则统率少林寺,两派掌门曾有过这段深入虎穴的生死交情,于两派友谊大大有益。
想到此处,王临风看罗彻的眼神变得又是佩服,又是不解:罗彻方丈怎能为玄晧盘算到这个地步?
难怪少林寺中有人猜测玄晧是方丈的私生子,否则真是难以理解这份独一无二的厚爱了。
罗彻方丈说道:“小道士,你在想什么呢?你到底是敢去,还是不敢去啊?”
王临风稍作沉吟,小心翼翼说道:“我自然敢去,只是我内功被封,恐怕会拖了玄晧师父的后腿。”
他对玄晧之忠心仍然存疑,在自己毫无内力的情况下,若是事出有变,岂不是又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局面?
罗彻有些为难,迟疑说道:“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办……”
忽然玄晧转过身来,沉声说道:“王道长,我可为你取出七枚银针。”
这话大出王临风的意料!他满面惊诧之色,说道:“此话当真?”
罗彻立即说道:“玄晧,大事当前,你不可白白浪费内力。”
玄晧摇摇头,说道:“王道长剑法出神入化,倘若能解除束缚,定是一大强援,怎能说是浪费呢?”
王临风听他二人言语,似乎取针一事非常损耗修为,忙道:“敢问玄晧师父打算如何取针?你知道万少主的下针手法么?”
玄晧说道:“只有施针者才知道最准确的下针位置及角度。若是外人出手拔针,力道角度但凡有一点点差池,只怕酿成终身之憾。我从前修习过魔教武功,对万少主的施针手法,只是心里大约有个数罢了。万万不敢凭这一点儿猜测贸然拔针,把王道长的身家性命当作儿戏。”
王临风怔了怔,说道:“玄晧师父既然不能出手拔针,那七枚银针要如何取出来?”
玄晧平放手掌,缓缓往前一推,做了一个“送出去”的姿势,说道:“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我从道长背后注入一丝内力,引导其行至丹田,轻轻顶住针尖,再将银针缓缓推出体外。从体外拔出银针,位置角度全凭猜测,但从体内推出银针,却能够掌握大局,因势利导,慢慢试探其角度,细细推敲其路径,如此就稳妥得多了。”
王临风浑然没料到还有这种取针方法,一时间呆若木鸡。
这法子当真傻得可以,愚公移山,不亚于此,可是傻归傻,这法子却是十拿九稳,必然行之有效。
其实这方法原本也不难想,但是正派中没人学过魔教的下针手法,而魔教中又有谁愿意自损修为去救正派人士?
王临风受困已久,不免心动……
罗彻方丈在旁边添油加醋,说道:“以玄晧的内功修为,推出前尘难忘
王临风脸色一红,心想什么泻火不泻火的,少林、武当皆是侠义道,捉住了魔教俘虏,拷打审问一番也就罢了,怎能行那奸淫歹事?
不过雪域情龙确实是极大的祸胎,罗彻此刻明明白白把话说破,也免去以后许多尴尬。
王临风收下盘缠,说道:“小道都省得。”
罗彻双手叉在腰间,昂首冲玄晧说道:“乖徒儿,你记好了,老道士只有小道士一个徒弟,你须得好生照料于他。万一小道士有个三长两短,老道士气也给你气清醒了,肯定举着那柄梦蝶剑,一路杀上少室山来取你小命,哼哼,到时候大罗金仙都护不住你!”
玄晧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道:“弟子遵命。”
罗彻很是满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又说道:“小道士,你过来,老和尚有几句话单独说给你听。”
王临风忙随着罗彻方丈来到屋外。
其时天光正盛,暑气蒸腾之中,远方城郭光影浮动,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罗彻方丈敛容正色,说道:“小道士,老和尚得跟你交个底。净志被捉之后,玄晧在少林寺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从前追随他的小和尚们,也不敢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我只好带他出来避祸。否则对付几个魔教妖邪,十八罗汉已绰绰有余,哪里用得着老和尚亲自出山?我不陪你们去西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盼玄晧靠他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大事业,以后抬头挺胸做人,再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王临风早就猜到罗彻的用心,这时听他对自己推心置腹,足见信赖之意,应道:“是。”
罗彻说道:“玄晧在正邪两道有很多仇家,却没有一个真心朋友。他本来是个活蹦乱跳的少年郎,但这些年来一直压抑本性。自从华山事变之后,他更是沉默寡言,好不憋屈。老和尚刚刚命玄晧好好照顾你,现在也请你好好照顾他,大家开开心心做好朋友,你说好不好?”
王临风很为他们的师徒情感动,说道:“玄晧师父对我大有恩情,这一节儿,方丈大师尽可放心。”
罗彻方丈笑了笑,说道:“想当年老道士和老魔头打架,我特地下少室山去助阵。后来回寺路上,忽然发现一个魔教少年远远跟踪过来。我装作没察觉到,一直让他跟了我好几天,才把他揪出来。”
王临风心生好奇,追问道:“那就是玄晧师父么?”
罗彻方丈点点头,说道:“玄晧当年才二十岁,就跟你现在一样大。我那时看老道士和老魔头打架,早已看得兴致大发,手痒得不行,憋了好几天,正好捉住了他,二话不说就把他痛打一顿。他脾气却硬得很,既不求饶,也不还手。我打着打着觉得好没劲儿,停下来问他有什么企图,他却突然向我拜倒磕头。你猜他说了什么?”
王临风说道:“玄晧师父一定是仰慕方丈风采,心向佛祖,期盼皈依少林,改邪归正。”
罗彻方丈摆摆手,说道:“玄晧那时是粗人一个,说不来这种文绉绉的话。”
王临风微微一笑。
罗彻神采飞扬,继续说道:
“他那时说的是:‘我是南天王魔剑,万仞山万教主命我易容潜入你们少林寺做奸细,我嘴上虽然答应了,但心里是很不痛快的。我亲眼看着万教主比武输给章真人,连练功的宝物都被抢走了,脸皮剥得干干净净,输得一败涂地,理当回去西域继续练功,来日重新挑战章真人,怎能再使这些下作手段?’
“我听得哈哈大笑,心想这小子倒是直率爽快,很合我的胃口,就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道:‘他妈的白道、黑道整天斗来斗去,有个鸟意思?老子不想再理会了。万教主派我潜入少林寺,我就顺势跟上了你。我观察你好几天,瞧你这老和尚潇洒豪迈,武功也不弱,不似其他正道伪君子假惺惺的,更不似那章真人冷冰冰的。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如此,我要跟你出家做和尚。’”
王临风又觉好笑,又是感叹。
原来玄晧出家前如此刚烈快直,他后来在少林寺磨炼十年,一定受了不少困苦艰辛,才变作今天这副端庄持重的模样,当真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其实少林寺乃佛门净地,门下弟子大都是庄严肃穆的性子,像罗彻方丈这般洒脱率性的前辈高人,莫说是少林寺,放眼中原各大门派都难找出难解难分
玉挽容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格外惨白,颤声说道:“你们是不是疯啦?临风道长,你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身,还不快回武当山,怎可主动跑去圣教送死?这岂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王临风说道:“这位玄晧师父已替我去除银针,王临风虽本领低微,但去那龙潭虎穴里闯它一闯,似乎也未尝不可。”神态潇洒,语气中透露着无比信心。
玉挽容更是愕然,看向玄晧,说道:“你是玄晧?你……你就是那个叛教大畜生魔剑天王?!”
他骂“畜生”也就算了,偏偏“畜生”之前还要加一个“大”字,生怕不能激怒玄晧似的。
玄晧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之色!
王临风真人这徒儿呆头呆脑的,未必想得出这样的话来嘲笑自己,故而默然不答。
行了一顿饭的功夫,骡车出了肃州城。
阳光炽烈,蝉声聒噪。
城外农田相连成片,日光之下,宛若一匹巨大的碧绿丝缎。
王临风捻袖擦了擦额汗,转头问道:“玉衡使,你要喝水么?”
玉挽容被点了穴道,既说不出话,又使不出武功,孤孤单单坐在柴堆之上,满面委屈之色。
他见王临风来关怀自己,一双美目登时涌出泪水,双手抱膝,低低呜咽起来。
此时虽然出了城,但来来往往还有不少路人。众人见状,一道道怀疑目光都射向骡车。
玄晧脸色一沉,叱道:“哭什么?”抬手就要整治玉挽容。
王临风连忙摁住他手,说道:“我去劝他。”翻身跃上柴堆,坐在玉挽容身边,说道:“玉衡使,我和玄晧师父又没有绑你的手,又没有塞你的嘴,更没有给你下银针,你哪里难受了?我暂时给你解开哑穴,你不要大喊大叫,好么?”
玉挽容泪水涟涟,冲得脸上黑灰一道道流下来,哭着点了点头。
王临风伸手解开他的哑穴。
玉挽容却不说话,飞身扑进王临风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嘤嘤哭泣起来。
旁边路人开始对着骡车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喊道:“小兄弟,这妹子怎么哭得这样惨?她是你们拐来的吗?你们该不会是拍花子的罢?”
王临风吓了一跳,忙高声说道:“不是的,今天日头太毒了,我家妹子热得昏头了。”
玉挽容更是羞愤,抬手捶了一把王临风的胸口,终于开口说道:“你坏死了,你才昏头了!”
王临风扳住他的肩膀,说道:“玉衡使,你是在故意捣乱么?你到底有什么委屈,快点说出来,否则……否则玄晧师父要来打你了。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一样一样试在你身上,我听了都要发抖,难道你就不害怕?”
玄晧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王临风,又面无表情坐正身子。
玉挽容愣了愣,心想魔剑天王连圣教都敢背叛,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不禁有些忌惮,擦擦眼泪,说道:“好罢,我老实说了,你可不要怪我啰嗦。你们打算混入圣教,那活脱脱就是送死!你年纪还这样轻,我看着你一步步走向阴曹地府,心里实在难过,我……我是不想活了……”说到这里,泪水又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王临风瞧他情真意切,不由心中一动,温言说道:“原来你在为我担心,多谢你了。我也知道此行万分凶险,但你熟知魔教内部种种机关,你若肯帮助我们混入魔教,岂不是事半功倍,马到成功?”
玉挽容幽幽说道:“我为你担心,你却半点儿也不担心我。我若是出手助你,你们失败了,我会死;你们成功了,少主秋后算账,我还是会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宁可堂堂正正为圣教献身,又何苦再戴一顶‘叛教畜生’的大帽子?”
王临风凛然说道:“玉衡使,你若是愿意改邪归正,正道有的是手段保护你,万千鸿绝对不能伤到你一根毫毛。”
玉挽容摇摇头,说道:“你们正道有什么手段,我是不知道的。但圣教的雷霆手段,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斜眼睨向玄晧,说道:“某些猪狗不如的大叛徒,有本事就在少林寺躲一辈子,要是敢重回圣教,哼哼,那就等着教内千万好手,一人一刀把你剁成肉酱罢!”
玄晧霍地回过头来,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留你一条性命也是无用,现在就把你剁成肉酱!”
玉挽容大怒,梗着脖子说道:“快快动手,我可不怕你,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凭什么你想转投少林就转投少林?你想做好人就做好人?你从前也是圣教教徒,现在却装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清白模样,倒显得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好教徒全都像是贱骨头一样,真是岂有此理!”
玄晧脸上显出一种极为阴鸷狠厉的神色,又强压下去,面色紧绷,一言不发。
王临风夹在他俩中间,觉得好生为难,说道:“玉衡使,你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玄晧师父可从没骂你是贱什么的,你这不是信口雌黄么?”
玉挽容辩解道:“他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王临风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玄晧师父心里在想什么,你都能看得出来?你真厉害,我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玉衡使神通广大,能教教小道读心术么?”
玉挽容气得连连顿足,嗔道:“临风道长,你就只有对我说话才这么轻佻。换做是万少主,看你敢不敢这么挤兑他。”
王临风想起万千鸿,不由脸色微红,心想你们家少主脸皮薄得很,“贱骨头”这三个字,只怕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玉挽容又怒视玄晧,说道:“魔剑天王,我可没有说笑,你那点小心思,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对我疾言厉色,对我心狠手辣,就是为了显得你和圣教势同水火,不共戴天。可惜啊可惜,少林弟子都不在这里,你这副凶相做给谁看?”
玄晧忍无可忍,沉声说道:“王道长,你到底能不能管住这小妖精?”
说话间,他右掌竖起,内力聚于掌心。
瞧这架势,这一掌下去,只怕玉挽容的脑袋登时变成烂西瓜!
王临风吓了一跳,忙道:“玄晧师父息怒。”又飞速点了玉挽容的哑穴,低声喝道:“玉衡使,你这是做什么?你都变作俘虏了,何苦一次次招惹玄晧师父?”
玉挽容呜呜呻吟几声,神情显得很不服气。
王临风蹙起长眉,英俊面容冷若霜雪,说道:“玉衡使,你觉得玄晧师父是大叛徒,我却觉得他是大豪杰。苦海无边,多少人一辈子都执迷不悟,玄晧师父却能斩断毒龙,潜心向佛。他在少林寺清修十年,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那是你想也想不到的。你忠于旧主,不愿学他叛出魔教,那也就算了,何必冷嘲热讽于他?”
玉挽容呆住了,一双妙目瞪得浑圆,好像在说:“临风道长,你居然向着他,不向着我?”
若是换做其他男子,看见玉挽容这副怯生生的可怜模样,只怕骨头都要酥了。
但王临风不为所动,说道:“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左右路上闲着没事,你好好想一想罢。”
玉挽容咬住嘴唇,缓缓低下头,睫毛颤动,泪光盈盈,格外凄苦可怜。
王临风伸手抹去他脸上泪痕,返回车夫座位,与玄晧并肩而坐。
玄晧低声说道:“王道长,多谢你为我说话。”
王临风说道:“玄晧师父客气了。其实,玉衡使从前待我很亲善,可见他本性不坏。咱们现在捉了他,他心里害怕,难免口出恶言,你千万别怪他。”
玄晧神色肃穆,答道:“王道长,你初涉江湖,不懂得魔教妖邪的阴毒手段。那小妖精知道你心地善良,所以拼命讨好你,就是要骗得你团团转,哄得你不分是非黑白,从而害得你身败名裂,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王临风一愣,思索半响,说道:“玄晧师父,多谢你提点我,但我不觉得……不觉得玉衡使是在骗我。”耳背泛红,语气略带羞意。
玄晧察言观色,隐约猜到了什么,开门见山问道:“再过几天,你体内雪域情龙发作,是不是打算叫那小妖精帮你?”
王临风羞道:“这……这……”
玄晧说道:“你既然心意已决,就不必婆婆妈妈。我师父也说过,凡人的身子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不值得你如此烦恼。”
王临风眼望前方,只见道路曲折,漫漫无边,轻叹一声,说道:“嗯,此话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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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数日,三人晓行夜宿,向西而去。
玄晧一路上沉默寡言,有时王临风想与他商议大事,瞧他不言不语的模样,总也不敢多问。
这一日到达沙州府。
此地是东西商路交界之处。三人驾着骡车进城,只见市肆繁盛,车水马龙。
虽是汉人城池,但街上有许多高鼻深目的胡人,可见与西域距离已经很近。
沙州府繁华富庶,三人再做贫民打扮,反而惹眼,于是卖了骡车木柴,换上干净衣裳,夜里投宿在城中一处客店。
这天又是雪域情龙发作的日子。
三人用过晚饭,玄晧瞧天色已晚,说道:“王道长请自便,我就守在外面,有事叫唤一声便是了。”说罢,翻出窗子,飞身跃上屋顶,只留下王玉二人在屋中。
烛火如豆,照得二人脸上光影变幻,明灭不定。
玉挽容还惦记着王临风帮玄晧说话的事情,双手抱在胸前,板着面孔,瞧也不瞧王临风一眼。
王临风忽然有些紧张,伸手替玉挽容解了哑穴,说道:“玉衡使,你好啊。”
玉挽容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好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好。你们把我打扮得又脏又丑,还把我放在骡车上满世界晃荡招摇,我是不能再做人了。”
王临风说道:“脏也就罢了,你几时丑过了?”
玉挽容说道:“我要是不丑,那就是美得很了?既然如此,你怎么半点儿都不怜惜我?还帮着那贼秃驴教训我?”
“贼秃驴”三字一出,屋顶东南角立即传来“喀啦”一声脆响。
原来玄晧就守在屋顶上放风,他内功深厚,清清楚楚听见二人话语。玉挽容出言不逊,他心有怒意,不慎捏碎了一块瓦片,又强行压抑怒火,不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玉王二人也听到了这小小声响。
王临风暗想玄晧师父今夜又要听墙角了,心中更觉羞涩。
玉挽容却是怒上加怒,撅起小嘴,重重“哼”了一声。
他本就生得美貌,这时清丽面容带上几分嗔意,犹似玫瑰带刺,罂粟含毒,更显得危险而又诱人。
王临风那厢却是如霜胜雪,纯洁超然,纵使心里害羞到了极点,面上仍是淡淡的不露半点声色,说道:“玉衡使,你从前说过,你愿意帮我排遣雪域情龙之苦,这话还算数么?今天晚上,能否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玉挽容瞧着王临风的容颜气度,心中爱欲暗生,眼珠子一转,却使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粗声粗气说道:“你为什么不叫那贼秃驴帮你?”
王临风一怔,说道:“此事与玄晧师父又有什么关系了?”
玉挽容说道:“怎么没关系?你是武当派高徒,他是少林寺传人,你是真道爷,他是假和尚。你们都是名门正派的男子汉大丈夫,你们才是一路人,我算什么妖魔鬼怪?怎能入得了临风道长的法眼?”
王临风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今夜的难关,生怕玉挽容激怒了玄晧,没得又平生无数波折,连忙劝道:“玄晧师父不是假和尚,他真的是和尚啊。”
玉挽容撇了撇嘴,说道:“好哇,他是真和尚,我也是真妖精。既然他那么好,你就去找他帮你泻火啊,做什么又来招惹我?”
王临风好生无奈,垂下眼睫,屈指轻轻敲击桌面,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道:“既然玉衡使不愿意帮忙,贫道怎能强迫于你?先前那句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站起身来,默默走出客房,颀长背影看起来无比黯然。
玉挽容怎料到他说走就走?大吃一惊,正要举步追上,忽然想到那贼秃还虎视眈眈守在屋顶,自己身为俘虏,若是走出屋子一步,只怕被他一掌拍扁。
当下不敢再追,高声喊道:“临风道长,你要去哪儿?时辰都这么晚了,你还敢在街上乱跑?你回来啊,快回来啊!”
他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王临风始终不回。
只见自己一条细骨伶仃的身影,孤孤单单映在墙上,何等寂寞?何等凄凉?
玉挽容大为懊悔,抬起右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怒道:“玉挽容,你算什么玩意儿?你一不是皇后公主,二不是瑶池仙女,一个不男不女的魔教小妖精,竟敢学人家千金大小姐乱使小性子?你真傻,你真傻!”
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还是想不出办法追回王临风,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忽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抬头说道:“圣教诸位大仙在上,弟子玉挽容诚心祝祷。求求诸位老前辈大显神通,快把临风道长送回我身边。弟子只要能和他相好一回,纵是完事以后立刻死了,那也心甘情愿!”
忽然屋顶传来“呵”的一声冷笑,原来是玄晧听到玉挽容的祝祷,忍不住笑出声来。
玉挽容又急又怒,正欲破口大骂,但一转念,想到自己和临风道长正邪殊途,好不容易二人独处,临风道长还放下身段自荐枕席,这真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自己却猪油蒙了心,把飞到嘴边的熟鸭子作践没了,那不是活该受人讥笑么?
玉挽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索性伏倒在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古时孟姜女哭长城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然门扉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人走进屋来,接着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问道:“咦,你怎么又哭了?受什么委屈了?”
玉挽容一呆,愕然抬头。
泪眼朦胧之中,只见王临风垂首凝视着他,俊朗无俦,冲淡谦和,宛若一尊无情无爱的圣洁神像,唯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玉挽容瞪大眼睛,站起身来,呆呆说道:“临风道长,真的……真的是你么?”
王临风抿唇一笑,仿佛一尊冰冷神像霎时有了生气,说道:“你认错人啦,我不是王临风。我叫王临云,又叫王临雨,还叫王临雾,唯独不是王临风。”
玉挽容破涕为笑,说道:“那我就是金挽容、银挽容、铜挽容,唯独不是玉挽容。”抢上前去,用力抱住王临风的胳膊,说道:“临风道长,你为什么回来了?难道你已经办完事了?没有这么快的罢?”
王临风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刚刚不是嫌弃自己身子脏么?都怪我粗心大意,我原该想到这一节儿的。我方才去请店里伙计准备热水,你好好洗一个大澡,我不会再拿雪域情龙的事情来烦你了。”语毕,侧过身子让开道路。
几名伙计挑着热水走进屋中,一桶一桶热水倒进大浴桶。又在浴桶中洒了厚厚一层玫瑰花,倒了一整瓶茉莉香露,旋即躬身退出。
水汽氤氲,花香蒸发,直熏得满室香气,芬芳怡人。
玉挽容走近浴桶,只见水光摇曳,花色梦幻,煞是好看,一时受宠若惊,说道:“临风道长,这些都是你为我准备的么?”
王临风说道:“我瞧你们家少主沐浴的时候大费周章,想来门风如此,便叮嘱店里伙计一定要仔细准备,没想到他们的花头这么多,我也是大开眼界了。”
玉挽容笑道:“临风道长,你真是糊涂啦,少主是金枝玉叶的凤凰,我是微不足道的麻雀,你怎能拿我和少主相比?”
王临风笑了笑,说道:“你喜欢就好,你慢慢洗澡,我这就去了。”
玉挽容怎会再放他走?连忙拉住他,说道:“你别走,我……我愿意帮你整治那雪域情龙。”
王临风一愣,旋即露出笑容,如释重负般说道:“玉衡使,多谢你。我正为此事发愁呢,若是你不愿帮我,我就只能去花街青楼……可我一个出家人,要走进那风月之地,实在是……实在是……”
玉挽容噗嗤一笑,说道:“你又不是情丝百结魔教小妖精浴桶h
王临风脸色一红,说道:“你怎么知道男子的那个……比女子的那个还要……还要……”
玉挽容眼神格外灵动狡黠,说道:“世人都道男女有别,男人猜不透女人,女人搞不懂男人,唯独我天赋异禀,与众不同。男男女女身上那点儿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没有半点儿神秘之处。”
王临风心中一动,说道:“既然你身兼男女之长,何不潜心研习武学?你现在那一手长纱功夫,招式虽轻巧灵活,只是长劲儿未免不足。你日后可分修男女武功,各取所长,增补改进,阴阳调和,刚柔并济,说不定就能在武林中开辟出一番新境界。”
玉挽容嗤笑出声,说道:“都这当口了,你还有空来指点我的功夫?好啊,我现在就要来对付你啦,你倒瞧瞧我的手段是不是‘刚柔并济’。”
说罢,他左手伸到水下,并拢五指,松松环住王临风的阳物。
王临风此时还未勃起,男根驯服地垂在双腿之间。
玉挽容握住那形状姣好的茎身,借着热水的润滑,上上下下套弄起来。偶尔还用指甲搔刮底部的双丸,小施疼痛,更是刺激。
王临风年轻气盛,哪里经得起如此玩弄?不过几个回合,性器就在水中昂然竖起,生龙活虎,精神百倍。
玉挽容笑道:“临风道长,子时明明还没到啊,你的小兄弟怎么就高兴成这副样子了?只怕不是因为雪域情龙罢?”
王临风又是舒爽,又是羞窘,说道:“谁叫你这样子摸法?我……我可管不住它了……”
玉挽容说道:“非也非也,你从小修习武当内功,怎么半点儿定力都没有?你在武当派修的是什么功呀?章真人是这么教你的吗?”
听到“章真人”三个字,王临风更觉得抬不起头来:是啊,雪域情龙还没发作,我怎就和小玉这般夹缠不清了?岂不是主动破戒?
他稍稍扭动身体,想要躲开玉挽容,可是两人在浴桶里裸裎相对,又有何处可躲?
他大为发窘,水色花光一照,俊雅清傲的面容染上一层淡淡红色。
玉挽容瞧他这副模样,又是心动,又是好笑,说道:“临风道长,你的师父是不是很吓人啊?怎么我一提起他,你就害怕得想逃跑?”
王临风连连摇头,说道:“我师父一点儿也不吓人,他老人家待我向来很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玉挽容暗自腹诽:他老人家发疯入魔奸淫你的时候,难道也待你很好?只怕不见得罢。
但玉挽容不愿提起王临风的伤心事,故而嫣然一笑,低下头去,又咬住了王临风另一枚乳首。
他一边舔弄啃咬王临风的胸口,一边爱抚王临风的性器,上下其手,双管齐下。
快感层层叠加而来,王临风登时把心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陡然加快,下体茎身不断抽动,是为射精先兆。
玉挽容察觉到王临风要泄出精华,立即用指腹堵住马眼,昵声说道:“临风道长,你若是这么快就泄了身,岂不是弄脏了这么一桶玫瑰水?这可使不得。”
王临风即将登上欲望的最高峰,却硬生生被玉挽容所截断,那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欲火窒滞,血液乱走,几欲炸裂!
他难受到了极点,哑声求道:“小玉,你快松开手,我稍后请伙计再换一桶水就是了……”
玉挽容微微一笑,说道:“何必那么麻烦?只要你亲一亲我,我就让你发泄出来。”说着撅起嘴唇,送到王临风面前。
王临风更是窘迫,说道:“你要我亲你?可我……我不会啊……”
玉挽容嗔道:“接吻这种事是熟能生巧,自然而然就会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亲嘴都要师父教么?嘻嘻,只怕你师父自己也不会呢。”
王临风满面羞耻之色,红着脸说道:“你就别再提我师父啦……”
玉挽容从善如流,说道:“好罢,我不提他就是了,但你不肯好好亲我一口,我是决计不肯放手的。”
说着,他双手牢牢握住王临风的肿胀男根,又伸出舌尖,不断舔舐王临风的肩颈胸口等处,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王临风体内热血沸腾,却怎么也无法发泄出去,只苦闷得剑眉微蹙,双眼紧闭,当真是莫道不消魂。
如此煎熬片刻,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悠远的打更声。
不知不觉之中,子时已经到了,雪域情龙立即苏醒。
王临风本就欲念大盛,如此一来,更是火上浇油。
他灵台中烧起一片燎原大火,浑身肌肤似乎要寸寸崩裂,难受得满脸是汗,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小玉,求你……”
玉挽容撅起嘴唇,柔声细语劝道:“好道长,那你就亲亲小玉啊。”
王临风再也无暇细想,低头堵住了玉挽容的嘴唇。
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这魔教少年双唇滑腻柔嫩,宛如一枚鲜嫩水灵的樱桃,忍不住探出舌尖,细细品尝那两片唇瓣的滋味儿……
玉挽容终于引得王临风主动吻自己,高兴得眉开眼笑,立即伸舌回应。
他们两人口唇相贴,舌尖交缠,一转眼就吻得难舍难分,水声啧啧作响,只觉得对方的气味无比甘甜。
耳鬓厮磨之际,王临风甚至开始转动头颅,主动变化角度,愈发加深这个吻……
接吻之道,果然是无师自通,熟能生巧。
玉挽容舒服得呻吟几声,忍不住腾出双手,用力搂住王临风的脖颈。
他的手一松开,王临风的下体终于脱离桎梏,刹那间就射出一股浓郁精水,在浴桶中融化开来。
高潮之后,王临风神情格外享受难耐,肌肤白里透红,英朗五官上覆着点点晶莹水珠,争如美玉含露,令人垂涎欲滴。
可是,雪域情龙不会如此轻易满足。
王临风的男根并未疲软,仍然硬邦邦、直挺挺顶着玉挽容的小腹。
玉挽容神色中含有无限甜蜜爱意,说道:“临风道长,你能忍到现在可真不容易。你放心罢,我一定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说罢,分开王临风的双腿,右手探向那股间小穴。
在雪域情龙的催发之下,那小洞早已又湿又软,含苞欲放。
玉挽容在穴口褶皱处稍作揉弄,便将手指插入窄小甬道。
洞穴打开之后,一股股热水争先恐后涌入其中。
王临风身子一个哆嗦,小穴不住翕张收缩,双腿却张得更开了。
玉挽容手指所触一片温软湿润,心脏怦怦乱跳,兴奋说道:“临风道长,我这就进来啦!”
王临风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玉挽容又是欣喜,又是急切,连忙抽出手指,扶着自家阳物,对准王临风的后穴,用力撑开穴口,一寸寸肏了进去!
王临风嗯的呻吟一声,飘飘然如升九天,后背紧紧贴住桶壁,双手抓住玉挽容的胳膊,感受着被男人填满的快感……
玉挽容身兼男女之形,知道情事之中,男女双方愉悦之法大有不同。
居于人上者操纵全局,大权在握,有时难免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发泄,全然不顾居于人下者是否快乐。
他已打定主意要让王临风享受极乐,这时终于得偿所愿进入王临风体内,更不似寻常莽夫那般只知埋头猛干。
他细细凝视着王临风脸上每一个表情,先是插入小半截儿性器,在小洞中浅浅抽插,慢慢摸索到阳心所在,再循序渐进,将整根阳物推入其中。
四面肉壁包裹而来,热情挤压着滚热的阳物。
玉挽容开始摆动腰肢,性器埋在最深处缓缓研磨,每一下都磨蹭着敏感阳心。
王临风下身快感绵绵不断,就好像身体和魂魄都泡在一汪温热泉水之中,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玉挽容见他额角黏着几根漆黑发丝,显出一种凌乱而诱人的美感,便伸手散开他的发髻。
王临风脑袋向后仰去,长发委地,双目微闭,脸色失神而又愉悦。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展露无遗,喉结宛然分明。
玉挽容喜欢极了,低头吻了吻王临风的喉结,痴痴说道:“临风道长,我弄得你好舒服么?呵呵,肯定是了……那臭叫花子粗鲁野蛮,怎比得上我体贴细心?万少主又骄傲高贵,他自己快活过了就过了,哪里会纡尊降贵关心你舒不舒服?”
王临风笑了笑,哑声说道:“你说得信誓旦旦的,倒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
玉挽容瞧他神貌疏懒,心中一荡,说道:“不必亲眼所见,我便是猜也猜得到。”
王临风还要还嘴,玉挽容双手抱住他的腰身,下身发力一个深顶。
王临风闷哼一声,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玉挽容嘻嘻而笑,伸手撑住桶壁,将王临风困在臂弯之间。
两人胸贴胸、腹贴腹,肌肤相亲,热水在彼此身上细细流淌,好不炽热缠绵。
玉挽容一边尽情肏干,一边又说道:“临风道长,其实我从前只想做姑娘,一点儿也不想做臭男人。但你的身子真好,我反倒庆幸我能做男人了,否则怎能让你这样丰神如玉的神仙人物,在我身下婉转雌伏?你人前人后两副模样,个中反差,真叫人受不了……”
王临风从未受过如此奉承,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微微咬住下唇,默默感受着玉挽容每一次冲刺带来的快美感觉。
玉挽容深埋在王临风体内,只觉得那洞天福地湿热娇嫩,好似一张小嘴不住吮吸自家孽根,直爽利得他头皮发麻,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离开。
但飘飘欲仙之时,他忽然又患得患失起来,说道:“临风道长,我愿意为你一辈子做男人,但怕你……怕你看不起我……”
王临风双眼失神,并未答话,过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道:“我若是看不起你,又怎会让你碰我?”
玉挽容先是一愣,继而心花怒放,动情唤道:“临风道长!”接着猛地扑进王临风的怀中。
他身形一动,哗啦啦带起一片热水,玫瑰随波摇曳。
王临风感到怀中这具身躯热得发烫,忍不住伸手抚摸玉挽容的秀发。
玉挽容情意激荡,当下与王临风相拥欢愉,痴缠狎昵。
红烛摇曳之中,花香袭人,如梦似幻……
不知过了多久,王临风又一次在热水中泄身,雪域情龙终于餍足。
玉挽容也催动精关,将满腔精华留在王临风身体深处。
清澈水波冲刷了两人身上的汗水,浓艳花香则掩盖了淫靡气息……
王临风两度高潮,整个人泡得晕晕乎乎的,双眼闭拢,呼吸圆融,似是已沉沉睡去。
玉挽容对他爱怜尤甚,替他洗净身体,又搀着他离开浴桶,用布巾擦干彼此身体,服侍他躺在床上。
他匆匆穿好衣衫,取了一件长袍,准备要给王临风穿上。
但低头看去,烛光之下,王临风颀长匀称的身躯横陈在床,羊脂玉般的肌肤泛着一层粉红颜色,当真妙不可言,忽然又舍不得给他穿衣服了。
于是,玉挽容放下长袍,坐在床边,垂首凝视王临风的英俊容颜。
看着看着,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
时而用指尖勾勒王临风好看的五官,时而抚摸他修长的手臂,时而在他胸腹肌肉上搓来揉去。
玉挽容一时如痴如醉,爱不释手。
忽然窗边传来一声轻响。
玉挽容登时从绮梦中惊醒过来,回头一看,竟是玄晧翻下屋顶,纵身跃入屋中。
原来玄晧许久没听见屋里动静,以为他俩已经完事,这才返回屋中。没想到一抬起眼睛,就见玉挽容正在王临风身上摸来摸去,不由皱眉说道:“二位怎么还在亲热?”
忽闻春池
玉挽容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展开手臂挡住王临风的裸体,喝道:“贼秃驴,你往哪里看呢?我自和临风道长好得蜜里调油,要你多管闲事?”
王临风半睡半醒之间,浑然不知玄晧回屋来了,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子,后背朝外,一头漆黑长发滑落到床下。
只见他浑身光裸,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背影煞是匀称英挺。
玄晧闪电般移开目光,硬邦邦说道:“既然完事了,怎么还让王道长光着身子?你就不怕把他冻死?”
玉挽容气急败坏,叱道:“你说的是人话么?临风道长身强体健,哪儿这么容易就冻死?”
玄晧闻到屋里的甜腻花香和情事过后独有的淡淡味道,心神略感不宁,冷冷说道:“我另去寻一间客房住下。你老老实实在这里服侍王道长,要是有半点儿不安分,立即剁了你的狗头。”
玉挽容呸了一声,说道:“王道长此时睡着了,你就懒得再装得道高僧,满嘴狗头不狗头的,说话也没点干净。”
玄晧不再理睬他,头也不回出了屋子。
玉挽容翻了个白眼,说道:“算你识相,滚得越远越好。”转身坐回床沿。
但见到王临风赤条条的身躯,蓦地想到“你就不怕把他冻死?”这句话,玉挽容忽然有些担心,赶忙展开锦被,严严实实盖在王临风身上。
王临风轻轻嗯了一声,睁眼问道:“玄晧师父方才来过了?”
玉挽容柔声答道:“他已去别处歇下啦,今夜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王临风低声说道:“小玉,你听我一句劝,以后千万别再招惹玄晧师父了。”
玉挽容说道:“我才不怕他呢!再说还有你在旁边护着我,他打……打那什么还要看主人呢,肯定不会出手伤我。”
王临风说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佛道虽不同源,但出家人都是一般修身养性,可我看玄晧师父他……他……唉,我看他常常面露凶相,又强行压抑下去,这一腔愤怒毒火积攒在心中,便好似洪水壅塞,凶险万分。万一哪天爆发出来,必然是一泻千里,肆虐成灾。罗彻方丈派玄晧师父来西域救人,当然是盼着他成就功业,但说不定也是在故意考验他。你千万小心。”
玉挽容微微一笑,昵声说道:“临风道长,你是不是害怕我被那贼秃杀了?你不必再说这些神叨叨的话吓唬我,我不去招惹他就是了。”
王临风笑而不语。
玉挽容望着他的眉眼,感到说不出的欢喜,但过了一会儿,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忧愁之情,凄凉哀婉,不可抑止,鼻子一酸,竟掩面呜咽起来。
王临风略觉惊讶,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哭鼻子了?”
玉挽容飞身扑到他的怀中,哭叫道:“临风道长,我不想看你去圣教送死……你别死,你别死!”
王临风心中一软,说道:“多谢你,但我不得不去。若是我不救出师父,师父必受魔教凌辱,那么,我……我也不想活了。你自己也说过的,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咱们宁可死得堂堂正正,对不对?”
玉挽容泪流满面,挣扎许久,终于横下心来,说道:“临风道长,我……我愿意助你混进圣教!”
王临风又惊又喜,翻身坐起,握住玉挽容的手,说道:“小玉,你当真愿意背叛本教来助我?”
玉挽容神色忸怩,说道:“反正章真人已经发疯入魔了,他对我教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至于其他十一首领,咱们就见机行事,能救就救,不能救就不要勉强了。”
王临风笑道:“正该如此。小玉,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玉挽容红着脸说道:“你不知道怎么谢我吗?那我来教你。我这厢可是豁出了身家性命,成事之后,你得把我带回武当派。你要记得我做过的好事,忘记我做过的坏事。你要一辈子保护我,否则少主秋后算账,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那你武当派的脸面往哪里搁?以后还有谁敢帮你们?”
王临风连连点头,心中感动极了。
又想:小玉总是和玄晧师父吵嘴,表面上是恼恨玄晧背叛本教,但说不定他内心深处,其实很羡慕玄晧能投入名门正派……
思及如此,王临风认认真真说道:“小玉,不管你能不能帮我救出师父,我一定在诸位师叔面前替你多说好话,保你加入我武当派。”
玉挽容哼了一声,娇声嗔道:“我才不想做道士呢,做道士有什么好的?不能吃肉,不能喝酒,还不能逍遥快活。”说到最后,悄悄瞧了王临风一眼,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绵绵情意。
王临风笑道:“原来你在拿我寻开心?”
玉挽容小嘴一瘪,说道:“我从没有拿你寻开心。”
两人说定大事,心里都卸下一块巨石,当晚同榻安眠,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玄晧返回屋中。
王临风迎上前去,高高兴兴说道:“玄晧师父,我这儿可有个好消息,玉衡使已答允帮助咱们啦,这下子混入魔教可轻松多了。”
玄晧立即合十行礼,朗声说道:“多谢玉施主仗义相援。”
玉挽容怪道:“啊呦,魔剑天王今天怎么转性了啊?说话竟这么客气,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玄晧淡淡说道:“玉施主既有意叛出魔教,以己推人,想来以后不会再辱骂小僧是叛徒走狗大畜生了,否则玉施主为了小僧之故,屡屡口出恶言,徒造无数恶业,小僧实在惶恐不安。”
王临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玉挽容脸上则红一阵、白一阵。
饶他天生伶牙俐齿,此时也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转头看见王临风笑得欢畅,顿足嗔道:“好哇,你们和尚道士是一家人,你就帮着这臭和尚来笑话我!”
王临风瞧他容颜秀美,神态含羞带嗔,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少女,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少女”昨夜花样百出,把自己折腾得欲仙欲死?当下脸色微红,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三人结账离了客店,又寻了一家饭庄用早点。
饭庄里客人众多,热闹非凡。
玄王二人敞开肚皮大吃起来,玉挽容则食不知味。
他虽然答应王临风帮忙,但心里反复思量,总是想不出一条妙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把玄王二人携入圣教总坛,救了章碧津,再全身而退,一时心中格外烦躁。
就在此时,一只黑乎乎的小手伸到他的面前,接着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好姑娘,好姐姐,能赏小叫花子一口饭吃么?”
玉挽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男孩。
这小男孩大约十一二岁年纪,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神态机灵狡黠,衣衫破烂陈旧,从头到脚脏污不堪,原来是个小叫花子。
玉挽容正没好气,说道:“没看见姑娘正想着心事儿吗?快滚一边去!”
那小叫花子嘻嘻笑道:“姐姐天仙一般容貌,怎么脾气恁地泼辣?小叫花子饿得肚子呱呱叫,姐姐既然不动筷子,何不把饭赏给小叫花子?”
玄王二人也都注意到这小叫花子。
玄晧伸出食指,在王临风手上写了两个字:“丐帮?”
王临风心想丐帮帮规严明,帮中子弟绝不会死缠烂打,强要强讨,但饭庄中食客众多,这孩子怎么偏生就看中他们这一桌?心下颇为奇怪,温言说道:“小兄弟,你过来,这两个馒头给你吃。”说着,将两只蒸得白白胖胖的馒头递过去。
那小叫花子乐得眉开眼笑,说道:“大哥哥心地善良,好人必有好报!”一手一个接过馒头,啊呜一口就咬掉一半,大嚼特嚼,吃得格外香甜。
王临风听他说话字正腔圆,似是北方口音,问道:“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罢?”
那小叫花子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两只馒头,用手背抹了抹嘴,说道:“小叫花子流浪天下,四海为家,自然不是本地人。大哥哥也不像是本地人啊,你是来这里找人的么?最近很多人都在找人呐。”
王临风心中一动,说道:“我确实在找人。这人眼睛很蓝,皮肤很白,个头很高,模样恶狠狠、凶霸霸的,动不动就以杀人放火作威胁恐吓,你可曾见过他?”
小叫花子哈哈笑道:“这么漂亮泼辣的胡人小娘皮,小叫花子要是见过她,决计不会忘记。”
玉挽容重重一拍桌子,怒道:“这人是男子,身份无比高贵尊崇,什么小娘皮不小娘皮的,你说话放尊重些!”
小叫花子吓得倒退几步,双手乱摇,说道:“原来是个男人么?那我更没见过啦!”
王临风稍微试探了一下,见这孩子确实是个小乞儿,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那小叫花子却不离开,绕着桌子转了几圈,在王临风身后停住脚步,脑袋凑过来,神秘兮兮说道:“我虽然没见过蓝眼男子,但见过一个独眼男子,你要不要找他?”
王临风三人俱是一呆,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来!
玉挽容霍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那小叫花子的衣襟,将他直挺挺拎了起来,厉声喝问道:“我瞧你贼头贼脑的,一定是在说谎!快点老实交代,否则姑娘一个大耳刮子抽得你魂飞魄散!”抬起手掌,作势要抽他耳光。
那小叫花子吓得哇哇大叫:“杀人啦,杀人啦!”双手双脚在空中胡乱踢打。
整座饭庄的客人都转头来看,但见是一个年轻姑娘在教训乞儿,谁也不愿多管闲事,又都继续用餐闲谈。
王临风忙去拉玉挽容的手,劝道:“咱们好好问他不行么?非得这样拷打逼问?”
玉挽容一愣,说道:“那……那好罢。”手指松开,那小叫花子身子径直下落。
他还未落回地面,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捏住他后颈,又将他提了起来,却是玄晧出手了。
玄晧将那小叫花子高高提起,沉声问道:“你在何时何地见过这独眼公子?他身边还有别的人么?”
小叫花子脸色涨得通红,拼命掰扯玄晧的手指,却哪里掰得动?一时欲哭无泪,老老实实说道:“我昨天在仁济药堂门口晒太阳,忽然见到一对男女匆匆进店。那男的二十来岁年纪,仪表堂堂,面孔英俊得很,衣着很是贵气,只是用布罩子牢牢罩住了一只眼睛,原来是个独眼龙,未免美中不足。那女的大约四十来岁,好像是他的妈妈。”
王临风又喜又忧,低声说道:“一定是游少侠和魔伞天王,原来他们昨天也到了沙州府。”
玄晧轻轻嗯了一声,又冲那小叫花子问道:“他们二人去药堂做什么?”
那小叫花子答道:“你问我可是问对人啦。我瞧他俩似乎是中原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公子哥,也不知千里迢迢跑到沙州来做什么,当下就留了神儿。趁着客人多,我悄悄混进药堂,偷听他们和大夫说话。原来那公子哥赶路的时候淋了一场大雨,高烧不退,他妈妈只好带他来看病。大夫给公子哥把脉开药,但药堂刚好缺了一味药材,于是他妈妈就付了定银,约定今天正午再去取药。”
如鸣佩环
王临风喜道:“那咱们正午去仁济药堂守株待兔,魔伞天王岂不是手到擒来?若能救出游少侠,日后突袭魔教也多了一分胜算。”
玄晧心思一转,暗想就算这小叫花子在说谎,那我俩就只在仁济药堂外面远远看上一眼,总不至于落入圈套之中,于是点头答应。
那小叫花子央求道:“大爷,我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能放我走了么?”
玄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胸中忽起杀心:不管这小叫花子是正是邪,眼下须得找个清净地方把他给毙了,以免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王临风瞧见玄晧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心神一凛,连忙伸手接过那小叫花子,将他好端端放回地上,又拿了两个馒头塞到他手中,说道:“小兄弟,多谢你,快去罢!”
那小叫花子连连道谢,眼珠子一转,又压低声音说道:“那独眼龙公子身份神神秘秘的,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在找他。三位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稍作等待,局势更有转机。”
王临风心中一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小叫花子笑了笑,将馒头揣在怀里,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了。
玄晧被王临风先声夺人,再大的杀心也发作不出来了,冷冷说道:“王道长,倘若那小叫花子是魔教奸细,你这就是放虎归山了。”
王临风摇了摇头,说道:“我瞧着他不像。”
玄晧说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是叫他坏了咱们的大事儿,中原武林多少无辜性命要受到牵连?”
王临风微微一笑,抿唇不语。
玉挽容忽然幽幽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人在黑道浸淫多年,说话办事都是邪派作风,想改也改不了啦。”斜眼睨着玄晧,神色颇为轻蔑。
玄晧心中一震,忽然飞出双指,迅疾无双点中玉挽容的睡穴!
玉挽容一双妙目瞪得浑圆,还没来得及吭一声,便全身酥软昏睡过去。
王临风惊道:“玄晧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玄晧将玉挽容背在背上,说道:“咱们要去救游少侠,带着这小妖精岂不是累赘?”
王临风一愣,心想确实如此,只好随同玄晧返回客店。
二人要了一间客房,将玉挽容捆住手足丢在床上,锁好房门,向店伴问明了仁济药堂的所在,便匆匆赶了过去,不一会儿赶到现场。
仁济药堂是百年老店,地处沙洲府最繁华的街市。一张金字招牌熠熠生辉,门面虽不算大,但前来问病抓药的客人络绎不绝,店里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玄王二人双双施展轻功,在街市上飞速巡查一圈,并未发觉附近还有其他人马,这才纵身跃上药堂屋顶,隐身藏在屋角暗处,屏息等待魔伞现身。
两人一动不动,等了两个多时辰。
待得日上三竿,正午时分,玄晧忽然动了动,指向人群中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妇人,悄声说道:“北天王魔伞来了。”
王临风轻轻“啊”了一声,奇道:“她的容貌怎么不一样了?”
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就想明白了:魔伞从前在华山上易容成掌门夫人周胜男,后来押送人质赶路途中,也一直没有除去伪装。但那天她和十八罗汉打过照面,侥幸逃脱之后,忌惮追兵尾随,便索性卸掉伪装,敌人反而认不出她的真容来了。
王临风还是第一次见到魔伞的真实面貌,只见她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嘴角微微下垂,神情很是凌厉彪悍,只是孤身一人,不见游春池的身影。
王临风低声问道:“她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玄晧看到十年不见的故人,胸中心潮起伏,肃声说道:“她肯定把游少侠安置在了一个隐蔽地方。等她抓药出来,咱们跟上去就是了。”
王临风点头答应。
玄晧伸手掀开屋顶一枚瓦片,两人低头望去,将药堂内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魔伞快步走进仁济药堂,直奔柜台,问道:“华少爷的药配齐了么?”
“华少爷”,便是她为游春池捏造的假名。
柜台后的伙计恭恭敬敬说道:“有劳华夫人多跑一趟。昨天店里缺了一味药材,咱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今天终于补齐了,总算不会耽误二位行程。”
魔伞知道这伙计是在讨赏钱,取了几钱银子丢在桌上,皱眉说道:“快拿药。”
那伙计大喜,收了赏钱,飞速取药配齐,用黄纸和细绳捆包得整整齐齐,双手递给魔伞。
魔伞取得药材,神色略为缓和,快步离开药堂,朝北面去了。
玄王二人施展轻功,远远蹑了上去。
行出里许,离开闹市,来到北城门附近一条小巷。
这小巷中皆是民居,魔伞走到一户人家门口,翻身越过院墙,悄无声息落在院中。
玄王二人连忙跟上,发现这户人家大门落锁,锁头积满灰尘,想来是主人全家远行,房屋空置,魔伞就鸠占鹊巢,大模大样当做是自己家了。
玄王二人翻入院中,只见西厢房门扉开了一条缝隙,门缝中飘出一缕白烟,隐约可闻到煎药的味道,于是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凑到窗下。
王临风伸指戳破窗纸,二人举目望去,屋里摆着一只小火炉,火烧得正旺,炉上煨着一口小铁锅,冒着丝丝白气,魔伞正蹲在炉前扇火。东首床榻上则倚坐着一个青年,正是华山派掌门游春池!
游春池双手被捆在背后,左眼戴着眼罩,右眼黯淡无神,神情萧索,俊美容颜蒙着一层忧郁阴影。
魔伞一边煎药,一边絮絮说道:“池儿,你身上本就有伤,现在又发起高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跟我置气也就罢了,犯不着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你乖乖喝了药,我再去给你寻点吃食,你想吃什么啊?”
游春池浑若未闻,默然不语。
魔伞说道:“我知道你最爱吃家乡菜,但沙州城里哪儿有陕西馆子?我一会儿给你买几份熟菜,再买一只鸡煮成鸡汤,凑合一顿也就罢了。哼,你可不要给我挑三拣四。”
游春池仍旧一言不发。
魔伞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我真是欠了你们老游家的。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说话,我当然乐得清静。但我们回到了圣教,老教主和少主过来审问你,你还是这样一言不发,人家肯买你的账吗?等你吃苦头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游春池终于开口,低声说道:“魔伞天王既然身负重任,一定要把游某人押往魔教,那么快快赶路就是了,何必在此地逗留?游某人或是给病痛折磨而死,或是给万氏父子折磨而死,左右都是一死,有何分别?”
魔伞说道:“你若是加入圣教,投身我圣教中兴大业,那非但不用死,还能跟随少主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名垂千古,扬名立万,岂不是比你爹爹有出息多了?”
游春池不再说话,眉宇间阴云密布,一副憎生厌世的模样。
王临风看着他这副神情,心里好不是滋味儿:游少侠从前性子亲切和蔼,谈笑间神采飞扬,分明是一个前途光明的武林少侠,谁料一朝家门遭难,竟把他折磨得性情大变,变成这么一副郁郁寡欢、形销骨立的样子,魔教当真是作孽!
玄晧朝王临风使了个眼色,又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咱们先在附近勘察一圈,确定没有其他魔教教徒,再向魔伞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