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迎亲的道儿,复仇的路上
大刀会和红枪会,是护家护院的队伍,也就是,他们是镇土匪,是震邪的,镇恶震邪的队伍,在湖西,是和迎亲不扯,即使迎亲的路上遇上,“主事”的“大棚”也会远远地迎上去,递烟递酒的好言好语好招待的劝开。
湖西的风俗,各走各的道。
但是,在这里,这家子,之所以用大刀长棍的來护起了迎亲,是有原因的。
原來,娶亲的这家,是一个大户,在讲究门当户对的那个时候,自然的,被娶的那边儿,也一定是个大户了。这从护驾的阵势就可以看出來。扛大刀的,就是迎亲的,黑大汉们,就是送客的一边儿。
所稀罕的是,湖西迎亲的,即使家族再大,家底再厚,一般的,也不会用大刀会红枪会迎娶,这是讲究。
这家子为什么,是在前的一年多,这家儿,同样的娶亲,却遭到悲惨的大祸。迎亲的路上,碰上了一队讨伐的鬼子兵,那时候的鬼子兵,还在旺水里,可是使着性子的撩橛子的撒欢儿,虽然,鬼子兵的人数不多,但是,他们有枪,老百姓也怕他们,在这样的情势之下,鬼子兵当时的就发,把送客迎亲的,全都绑上,扔到湖西淹死,把花轿里的新媳妇儿,也致死。
现在,湖西的抗战形势好转了,这大户,又给自己家的儿子,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当媳妇。
这大户,和亲家的那大户,在结婚的这件事上,自然的心有余悸,虽说现在的形势好一些,但是,娶亲的路上,还是要经过鬼子的据点,据点里的鬼子,都是一个熊样的禽兽,这些禽兽,现在现的,有民兵看着,有八路军镇着,嚣张劲儿不敢再张狂,可是,只要有小鬼子在湖西一天,湖西就不会安生,迎亲就有可能出现危险,再有危险发生,这大户儿,可又遭血腥之灾。
所以,两大户儿,为了防范悲惨可能的再次发生,就在与迎亲的人数上多增加。
迎亲的人数太多了,就排成一个长长的队伍。
壮了胆的迎亲的队伍,可都是湖西人的血性子,这些血性子的男人,可是装着满肚子的对鬼子的仇恨。
怀揣着冲天仇恨的迎亲队伍,就这样的矛盾着的,吹吹打打,欢欢乐乐地走过來了。
前面,就是鬼子的据点了。
仇人相见,自然的,眼睛红。
惹事的,挑起來事端的,这回是中国的百姓。
是一个点炮仗,扔青龙帖的愣头青。
在湖西,迎亲的道上,可是很有讲究的。
中国人,有四大最喜的事儿,就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題名时。”所以,历來,把娶亲办喜事,当成人生的一大乐事。这样一來,规矩就多,讲究就多起來,迎亲的道上,就有这么一个规矩,“清路”,“清”是清除路上的孽,迎亲的路上,遇到庙宇坟墓水井等等,都事先,以红毡红布遮障。
这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也不能马虎。
湖西历來战乱,微山湖,历來凶险,道上田地湖里,死的人多了,死的人多,自然的,冤鬼就多,在人迹稀少的湖西大平原上,阳气是很难压过阴气的,于是,在半空中,看不见的冤魂冤鬼,找不到家,入不了坟,四处里飘荡,遇上孤单的,势弱的活人,就会乘虚而上,一下子扑上去,借尸还魂。
镇这些冤魂冤鬼,就是放炮仗。
于是上辈子传下來的,凡是迎亲的道上,就要每走几步,往天上扔一个炮仗,炮仗在当空里炸了,就把悬浮在半空里的,虎视眈眈的,随时的就往人身上扑的冤鬼们吓跑。
对有些的“渴”极了的大个儿的冤魂厉鬼,扔炮仗是不能轻易地吓跑的,怎么办,有法儿,还是在道上,每走几步,或者遇上桥,或者到拐弯的地方,扔写着“龙”字的“青龙帖”,青龙帖,两手指头宽窄的红纸儿,代表着“龙王”,在那边儿,龙王的官儿最大,最有权,厉鬼们别的不怕,单单就怕龙王爷,龙王爷能把他们吸到嘴里,抓到爪里,然后的,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转阳,來世。
清道上的冤魂厉鬼,保佑新人永世吉祥,可是重大要紧的任务,自然的,这样的大任,是要有自己的家人來做的。并且,这个家里的人,要是个壮壮实实的男孩子,男孩子阳气壮,气场重,最镇邪。
这个放炮仗,扔青龙贴的家里人,自然也是一个男孩子,男孩子都冲,办事儿都愣。
这家儿的也是个楞头青。
这个愣头青的家人,马上,就要惹事了。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说话间,來到了鬼子据点的吊桥外。
吊桥外的道边上,照例的,插着四五个“此处有地雷”的木牌子。阳光底下,写着黑字的木牌子,白茬茬的晃眼,一看就知道,立牌子的民兵,不是精细人,显然是直接从树上砍下來的,直接的写上字,直接地插到地上的。
吓唬鬼的,自然的,不愿意那么精致。所以,远远地看,这几个成弧形,围定吊桥的木牌子,就像坟头前面插的,祭奠新亡的人。
民兵们,显然,已经把暂时的还能站着的鬼子兵,看成死人了。
看到迎亲的队伍走过來,看门儿的民兵,老远地站起來,平端着长枪,瞄向了鬼子。
他们还是怕鬼子兵,见到花轿抬过來,知道里面有花姑娘,就不要命地冲出來,那样的话,又是一场劫难发生了。
看到民兵们这样的戒备森严,这样的虎视眈眈,送亲的队伍,原本还有些担心和害怕的,现在,一下子胆子大起來了,他们确切地知道了,乌龟壳里的鬼子,今儿里,有地雷和民兵看着,是不会拱出窝來了。
拱不出窝來,自然,就沒有危险,沒有危险,那么,这些小鬼子,就成了有头的木桩子,就成为一堆肉。
“大棚”也老远地加把劲儿,狠狠地擂着大锣,“鍠,”的声响,拉着金属的长音儿,传出老远,直到天边里的芦苇荡,芦苇荡晃着满湖的碧波,再回传过來,回传过來的声波,加上了满湖的水分,加上了芦苇的清脆,再到人们的耳朵,“琞,”软绵,醇厚,细腻,更显出來太平和昂扬得意。
紧接着的乐班子的响器,也受了鼓舞,吹吹打打的,更加起劲儿,那唢呐,那笛子,那笙,合奏出來了宽广天地和欢天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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