鳐鱼安静而平稳地滑行着,倏尔离开了海神宫的光芒,向上游进了黑暗之中。没有人说话,连沉渊浑浊粗重的呼吸声也淹没在了海水里。
想起不久后就能去往冥界,云河终于不去回忆昨晚的噩梦,平复了心情,而他这才发现龙血珠似乎不在队伍之中。
沉渊竟然对龙血珠另作了安排?他是为了防止自己食言,还是为了不让别人来坏了他的好事?
云河在黑暗中无奈地苦笑起来。
许久的沉默后,一缕缕金光打破黑暗,很快,鳐鱼便冲出海面,化为骏马背对着朝阳、踏着海浪越飞越高。
金波海上风和日丽,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数海鸟在远近高低飞翔着,有海鸟躲避不及,被鳐鱼幻化的骏马踏过、高声鸣叫不已。
云河向沉渊说道:“原来六界山在西方,先前我也是往西而行,看来前些天没有白白赶路。”
沉渊怕被云河套出六界山的地址,只是笑而不语。
骏马渐渐调转了方向,开始向西北奔腾而去。云河回忆起那日在古玩店里记下的地图,隐约算出这一路大致会经过不少凡人的城镇,还有可能会经过流花林,他本该担心途中会节外生枝,然而骏马越飞越高,他也就放下心来。
清风扑面,云河正要犯困,忽然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阴暗处紧紧盯着自己,回头时却找不到可疑的人。“海王,有人混进了车队。”他提醒道。
“狐王多心了……我们的行动很隐秘,没人能跟上来……”沉渊懒懒地解释道。
“呵……我多心……”云河冷冷一笑,道,“我的心思,怎么比得上海王?我对海王赤诚相待,希望海王不要有事瞒我。”
沉渊面色尴尬,淡淡说道:“快出来拜见狐王。”
云河面前的虚空中骤然出现了一团黑雾,黑雾凝作一个盘腿而坐、身形佝偻的人,不禁让云河在心中连连冷笑——沉渊竟贪生怕死到这个地步,暗地里笼络了海巫,好沿途保护他的安危?
而仔细一想,昨日自己要救溟汐时进的幻境,应当就是海巫所设的术法吧?
这个六亲不认的古稀老鲛人,一边镇压着海巫一族,一边又暗地勾结他们,竟不怕遭受海巫的暗算和族人的唾弃?
“我已经答应释放海巫一族……”像是读懂了云河的心思般,沉渊忽然幽幽说道,“划分金波海八分之一的领地给海巫……海巫此后不得争夺鲛人领地……但要与鲛人……一同保卫金波海、不受外敌入侵……”
海巫连连对沉渊弓背谢恩,云河知道沉渊这一番话与其说是说给自己听,不如说是对海巫的承诺。
“回去吧……以后不要轻易现身……”沉渊对海巫说道。
海巫便散作一团雾气退下了。
然而云河再次感受到了那双阴暗抑郁的眼睛,像是带着浓烈的恨意,要把他千刀万剐一般。
不是海巫,也不是负伤离去的铁宁玉。
到底是谁,会对自己起杀意,而自己竟感受不到对方的身份?
正思量间,熟悉的铃声在远处响起,直令他头晕目眩、无法思考。漫天夺魂的铃声转眼就迫近,他头疼欲裂。
痛苦之中他看见悬在空中的夺魂铃,艰难地伸手想要将它摘下,然而身体撞上了什么,他堪堪从鲛人的车队里摔落下去,如同那天从天界回到青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