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画面凌乱,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便一帧帧地飞走碎散,唯一记得的,便是黑衣女人那夜的神情。
暗自痛苦着,独自挣扎着,满心无力的神情,一如现在这样。
纵使温水儿不清楚之后发生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黑衣女人的结局很糟糕,糟透了。
一梦初醒,温水儿坐在床上,精神尚带恍惚,似乎还未离开那个可怕梦境里。
她的异样引起顾双溪注意,她揉了揉眼睛,蹙眉关切地问道。
“水儿,怎么了?你脸色有些难看。”
温水儿默默望着顾双溪,灰眸深邃如渊,似有暗涌翻滚,顾双溪一时捉摸不透,满腹狐疑。
两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随即温水儿忽而捉住顾双溪的手,缓声问道。
“双双,你可有事情瞒我?”
与其是疑问,她的语气更像是陈述一件事实,顾双溪心中一跳,眸底掠过一丝慌乱,随即镇静下来,反笑道。
“我怎敢欺瞒你?”不过是摊牌的时候未到罢了。
她承认,自己是懦弱的。
温水儿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便柔和了眉眼,牵起那只被捉住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嗓音轻柔地劝道。
“双双,乖,别把事情烂在肚里,与我说一说好么?我舍不得叫你难受。”
她的温柔似水,无声无息间瓦解了顾双溪筑起的堡垒,褪去了她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最柔嫩的部分。
这些年累积的痛苦在这种柔情下无限放大,顾双溪只觉鼻头一酸,很想把所有都倾吐为快。
你可以不要修炼吗?
你可以不要成仙么?
至少,能不能缓下速度,让我们再多相处片刻?
好想任性地留住你,不让你修炼。
可惜不能啊,你我本不在同一世界,我连你是否真实存在也不得已知,我没办法劝自己完成这个世界后,再去下一个世界找你。
你可知,每次初遇,都要装作不认得你,费尽心思地接近你,又不能过于明目张胆,那种小心翼翼与一个人独留记忆的感受,真的不好受。
每个世界我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来不及与你温存久些便要离去,不然就是你为我而死。
这种短暂的接触,让我觉得我们仅是两条交叉线,蜻蜓点水式的相遇在一个小点后,便分道扬别,越走越远。
如今好不容易能多留一会儿,不是一天,不是一月,而是一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更长,你却要亲手送葬那垂手可得的相伴余生。
而我,只能默默瞧着你送葬一切。
褐眸的眸光忽明忽暗,仿佛诸多思虑在胸口浮沉,诸多话语想要吐出。
温水儿看得出来,顾双溪在犹豫,只消再推一把,就能彻底缴械投降了。
她伸手抱住顾双溪,轻轻吻了下对方唇角,似是蛊惑地道。
“说吧,我听着呢。”
最后的防御彻底倒塌,顾双溪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似要把郁在胸中十几年的苦闷吐出。
真的要说么?
说么?
说吧。
来一个明确的结果,好让我不再为此发愁痛苦。
不论断的是水儿的仙缘,还是自己的渴望,要断,就断的彻底。
她轻声问道。
“水儿,不要成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