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厉目看着崔氏,气得声音都变得嘶哑了许多,怒斥道:“你这贱人,好大的胆子!”
不但不守妇道,竟还敢雇凶杀人,他越想越是生气,猛地抬起脚,便要一脚将崔氏踢倒在地,可刚一动作,脑中一阵血气上涌,眼前花得不行,身子险些晃倒。
蒋三郎一惊,忙伸手扶住他,见澜王面色难看,有心宽慰几句,却因场面实在难看,不知如何劝起。
只好暗骂蔺效,这人忒奸猾,怕他父王颜面无光,索性从头到尾都不露面,把个恶人让他来做。经此一遭,恐怕他这姨父往后只要一见到他,便会想起今日之事,心里断不会自在。
他暗暗叹气,就算如此,又能如何?他跟澜王不过亲戚情分,蔺效却是澜王的长子,比起蔺效跟他父王生出隔阂,他被姨父嫌弃实在算不得什么。
澜王这时眼前的那阵头昏好转了些,睁开眼睛,铁青着脸看着崔氏道:“我当初真是昏了头,竟把你这么个东西给娶进了府!”
崔氏早在澜王等人露面时,便已万念惧灰,听得澜王这话,竟生出几分破罐破摔的意思,凄惨地一笑,不作辩解,只暗想道:若不是当年世子为母守孝,三年内不得婚娶,我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去。
她本就比蔺效大两岁,因着曾南钦随军出征,拖缓了嫁人的日期,直到十六岁仍待字闺中,
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蔺效是澜王唯一的嫡子,日后必定会在高门贵女中挑选世子妃,就算她能苦熬三年,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她并不因此知难而退,甚至想过,只要蔺效肯给她半点回应,她便厚着脸皮去给他做妾,可他却始终未曾多看过她一眼。
她日复一日地煎熬,渐渐生出一份执念,也许十四岁的少年还不懂得情爱,他如今看不上她,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多瞧她一眼。哪怕日后他只待她有一点点与旁人不同,她为他所受的煎熬就算值了。
因为抱着这份心思,在嫁给曾南钦和嫁入澜王府之间,她毅然选择了第二条路。她兄长当时正卯着命想往上爬,见妹妹有心攀附澜王,自然乐见其成,很快就充当起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后来她终于称心如意地嫁进了澜王府,第一回他来给父王请安时,她忘了掩饰,近乎贪婪地将他看了又看,若不是李嬷嬷暗中提醒,险些就在他父子面前露了馅。
此后她虽不常见到他,但每回见他,心里都会生出好些满足,若不是后来德荣公主一家人回长安,他的亲事被提上议程,她嫉恨之下铤而走险,恐怕还会继续自我麻痹下去。
想到此处,她沧然一笑,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就算重来一次,只要她心魔不除,一定还会选择同样的路。恨只恨当初为什么要跟着兄长来长安吊唁,若没有澜王府门前那惊鸿一眼,也就不会生出后来的痴念了。
“王爷。”她眼泪滑落下来,看着澜王道,“妾身死不足惜,便是王爷将妾身千刀万剐,妾身也断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这些事全由妾身一人谋划,与妾身的兄嫂家人一概没有关系,敏郎尤其无辜,还望王爷明鉴。”
蒋三郎在一旁讥讽地笑笑,这妇人这时候倒知道害怕了,大隐寺之事牵涉到几位皇室公主及一众朝中大员的女儿,若这些人当日统统死在了刀下,不说别人,光一个康平就足以引起皇上的震怒。
是以他跟蔺效一查出事情的原委,头一个便要将澜王摘出来,以免他被崔氏连累,遭皇上猜忌。
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若不是亲眼所见,皇上恐怕还会心有疑虑,不如设下一场局,引了皇上的近侍米公公等人到此处,让他们亲眼看一场好戏。
澜王这时将目光转向始终僵着不动的曾南钦,忽然一把将蒋三郎腰间的剑拔出,挥剑对准曾南钦的胸膛,就要将他当胸刺死。
米公公等人忙上前拦住澜王,急声劝慰道:“王爷,使不得啊,这人是朝廷要犯,若就这样将他给杀了,有些话恐怕就说不明白了。”
澜王虽然愤怒,到底并未丧失理智,何尝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握了握拳,这一剑到底未能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