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有什么正事还能排在我小鬼前面吗?”
扛着石棍的它好像无所畏惧。
“若是我呢?”小鬼头顶倏忽多了一只森白骨手,摁在它头顶,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其捏碎的架势。
旋即这骨手好像稍稍使劲,便将小鬼拉到了身后。
原本还嚣张十足的小鬼,此时却跟个孩子一般低下了头,甚至连肩上的石棍都收了起来,就跟个犯错的小孩似得。
柳白顺着这骨手看去,白骨骷髅披青衣。
青衣之上则是一个人头。
白骨骷髅又顶人头。
柳白此刻就看着这人脸在对着他笑。
原本还站在柳白前边的胚子坟此刻也是去往了这邪祟身后,如此一来,这邪祟的身份就很显而易见了。
或者说,柳白从一开始就知道此行来这禁忌会见到谁了。
乱葬岗之主。
人屠。
“啧,不愧是柳神之子,果真是一表人才。”
人屠先是赞叹了句,才抬起两只骨手,朝柳白拱手道:“人屠见过柳公子。”
“王座大人客气了。”
柳白还了一礼,旋即又是看了眼胚子坟跟这人屠。
这俩邪祟,都很像人。
这人屠还是有个骷髅身,但是胚子坟却是连骷髅身都没了。
背后的那株老槐树在见到人屠到此之际,更是从它那粗大的树干之中走出了一个木人。
外形看着也是个苍老的老头。
出来后,它便朝着人屠双膝下跪。
“槐阴见过人屠大人。”
人屠先是朝柳白点了点头,随后这才转身看向了这跪地不起的老槐树。
“自此一路往南,到那最南边,那有个老柳谷,你去那,以后那就叫老槐谷了。”
人屠说着伸手指向了南边。
原本跪地不起的槐阴闻言,猛地抬头,眼神之中难掩欣喜。
旋即再度重重叩首。
“谢过人屠大人,谢过人屠大人。”
“嗯,记得看好那边。”
“是。”
槐阴起身走回了树干内部,紧接着柳白便是见着这株巨大无比的参天古木开始急剧缩小着。
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变成了指头大小,最后没入地底消失。
也只在这地面留下了一个不过两指宽的小洞,不过呼吸时间,这小洞也消失了。
这可老槐树,就这么走了。
手段果真诡谲。
只是让这老槐树去那老柳谷……柳白有些疑惑。
“去了那,站稳了脚跟,它就能谋王座之位了。”胚子坟见柳白疑惑,解释道。
“去了那就能证王座了?那之前的那株老柳树呢?”
柳白铸神龛用的神龛木,就是从它那来的。
“它本来也是王座,结果被柳神抽走了一部分柳芯,所以才从王座之位跌下来的。”
人屠解释完又看了眼背后一言不发的小鬼。
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胚子坟上。
“柳公子先去我那坐会,小鬼就交给你带回去了。”
他话音落下。
小鬼冷笑一声,自行化作黑芒掠起,笔直去往了西边,也不知去往何处。
人屠也没管,只是转身朝着柳白虚引道:“柳公子请。”
“乱葬岗吗?”
柳白还真没去过,倒是可以去长长见识。
“正是。”
人屠点头之余,也是凭空出现了一道门户,柳白毫无顾忌的踏入。
天旋地转间,他又已经离开了那山谷,转而来到了一处山顶。
小草从未来过此处,所以此时也是身形站起,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雾气弥漫,甚至都只能看见周围几丈之地。
身处一个小山包顶端,四周往下,依稀间能看到一座座墓碑。
这情形,跟先前胚子坟的那座小型乱葬岗也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那小型乱葬岗里,埋葬的都是一个个王座胚子,那么人屠这座乱葬岗本体呢?
柳白蹲下身子,朝那离他最近的墓碑看去。
上边写着几个字。
“淋涔君之墓。”
而且看这石碑的材质以及字迹,应当是刚放上去不久的。
这越往山顶的位置就越好,所以这山顶唯一的一个坟墓,也即是留给了老庙祝。
哪怕这墓碑上边没有写下名字,但柳白猜也能猜到。
而这淋涔君的坟墓,竟然都跟这人屠摆在了同一位置。
那这岂不是说,淋涔君……成了?
祂成功取代了那双头蛟龙的位置,成了这禁忌水运共主?
“淋涔君可是对柳公子赞不绝口啊。”
柳白背后传来人屠笑呵呵的声音。
“家中长辈,喜爱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柳白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关系,而这也是让人屠收敛了笑声,转而有些认真的说道:“我都有些羡慕柳公子了。”
“不至于。”
柳白摆摆手。
“嗯?”人屠疑惑。
“羡慕我的多了去了。”
柳白笑笑打量着四周,“这来都来了,没个茶水就算了,连个坐的位置都没吗?”
“有,这自然是有的。”
人屠笑着一挥衣袖,柳白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昏暗的洞厅里头,眼前是一张长长的木桌。
看这模样,倒是跟先前在胚子坟议事的那地儿差不多。
而此时,柳白就坐在了上次小鬼坐着的位置,人屠则是坐着胚子坟的位置。
两人一首一尾坐在这长桌的两端。
隔得极远。
不仅如此,柳白面前还多了一杯热腾腾的绿茶,也没什么别的佐料,就跟柳白在关内喝的并无差别。
人屠面前亦然,他还用两只骨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
柳白本来还想着看看他喝进去的茶水会不会漏的,可惜,什么都没瞧见。
“人屠……前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像人多过于像鬼呢?”
柳白双手握着茶杯,没喝,反倒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依柳公子看……柳神是像人还是像鬼呢?”
人屠笑呵呵的反问道。
“我娘?”
柳白听到这问题,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想。
人屠却继续说了下去,“或者说,到了我们这层次,是人是鬼,还有多大的区别?”
“你看在神庙门前看门的第一王座,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老庙祝,还有守在城头几千年的老元帅,或者说柳神,你觉得人和邪祟在他们眼里,真的有很大的区别吗?”
“的确。”
柳白仔细想想,发现还真就那么回事。
“那前辈找我过来,所为何事?”
“无事。”
人屠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素闻柳公子大名,特此邀请过来一叙罢了。”
“那还挺好。”
柳白感觉茶水凉了些,也就端起喝了一口。
“不知柳公子对于接下来的禁忌东征一事,怎么看?”人屠好像随口闲聊一般问道。
“我能怎么看,用眼睛看。”
柳白失笑道。
人屠没有在意柳白的调侃,而是继续说道:“其实这事,是我推动的。”
“前辈好本事。”
柳白赞叹了句。
“没什么本事,真要有本事,也就不至于在这螺蛳壳里做道场了。”
“禁忌的棋盘……太小。”
“所以?”
“所以……当以这世界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方才有些乐趣。”
人屠说这话时,很是自信,柳白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了一股意气风发之感。
但那又如何?
“天上的,你怎么办?”柳白径直问道。
人屠笑而不语。
想来是多有谋划,但却不得与柳白说。
临了人屠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咚咚”的声响回荡在这洞厅里边,“一会传火者大人回去的时候,麻烦给老元帅说句话。”
“哦?人屠大人请讲。”
称呼变了,柳白也就正式了许多。
“就说,东征之前,再无邪祟攻城了,让他好好准备,下次见面……就是决战了。”
人屠说着微微抬头,声音也是有些感慨。
“好。”
柳白颔首记下。
“那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柳白说完,人屠笑呵呵的起身问道:“柳公子真觉得……我像个人?”
“像。”
起身后的柳白笃定道。
人屠双手拢袖,声音幽幽,“那柳公子觉得,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