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天子这次,却并没有就此揭过,而是冷笑一声,道。
“还朝廷一片朗朗乾坤?”
“朕看未必吧!”
这话一出,不仅是沈翼,连带着在场的金濂和王文二人,都打起了精神。
多年在朝的直觉告诉他们,天子说出此话,只怕是有所打算,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也是,今日召他们前来所为之事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天子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金濂,道。
“近些时日,刑部查到了不少东西吧?”
“金尚书,朕听说,你每日待在刑部里头,深夜才离开,是真的忙到那个时候,还是在躲着你府外那些求见的官员呢?”
这……
金濂没想到,天子会突然说起这个,脸上苦笑一声,道。
“陛下圣明,刑部审讯之时,确实有不少大臣前来询问案情,不过臣绝对没有任何偏私之举,还请陛下明鉴!”
所以说,有些时候,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自从上次皇帝召见之后,金濂回到刑部,确实是加班加点,对于手头的案子都加紧处理。
但是,这案子之所以难,并不难在案情本身,而难在其中的枝枝蔓蔓。
就算是金濂能够顶住外界的压力,谢绝一切说情的人,但是终归,他还是要在官场继续待下去的,刑部的这些官员,也是要继续在官场待下去的。
既然如此,那么,面对眼前的局面,他们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是抬手放一放,有些人情走动,推脱不过的就接下,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或者是拖延一番,给这些犯官去走动关系的机会,如此一来,就算到最后结果仍然不尽如人意,那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但是,皇帝的严令在前,这又是刑部第一次干预到有官身的刑案当中,所以,这条路肯定是不能走的。
否则,轻则会被皇帝怪罪,重则刑部以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他们就得把经手的案子,全都办成铁案!
如此一来,就算是别人心中不满,明面上也挑不出他们的毛病来,更不可能在以后被人翻出来当做攻讦的手段。
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整个刑部忙翻了天。
而且,还不止如此,更重要的是……
“金尚书的公正,朕肯定是信的。”
看着底下一脸诚恳的金濂,朱祁钰摆了摆手,开口道。
“不过,这段日子,朕接到了不少说情的奏疏,甚至,还有些大臣,甘愿以性命声誉,为有些官员作保,要么说他们是被迫无奈,要么说他们是受人蒙蔽。”
“朕只有一个疑问,这些求情作保的大臣,明明有不少,都是已经在京中任职好几年的人,可大计查出的大臣,却多是地方官员……”
话至此处,底下三人的脸色顿时一变,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朱祁钰轻哼一声,道。
“这两者,即便是从前相识,可说到底,在不同地方做官,估计一年都见不上一次面,可让朕想不通的是,求情的这些大臣怎么就能够认定,如今在刑部的这些大臣,就是无罪的呢?”
“到底是他们鲁莽轻信,冲着对故交同年的人品就轻易上奏?还是说,这背后另有缘由呢?”
第1148章 又见京察
天子的话音落下,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当中。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天子这话,几乎都已经算是明示了。
这么多说情的人,而且是信誓旦旦的上奏,如果不是鲁莽轻信,那就只能是,他们自己也牵连其中。
换句话说,如果不能把现在刑部里头的这帮人救出来,他们自己也会被拉下水。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有如此举动,若是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是当今这位陛下,怕是眼底揉不得沙子的那种。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这背后的牵连,那么,恐怕不会轻易罢手。
沉吟片刻,一旁的王文和沈翼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了沉默的金濂。
眼下最紧要的,是刑部手里,到底查到了什么。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金濂的神色也颇为复杂,犹豫了一下,他到底还是开口,道。
“陛下明鉴,刑部在审讯这些官员时,的确有不少官员都供称,自己曾有行贿之举,甚至于,还有些拿出了具体的名单和账目,不过,这只是一面之词,如今刑部尚在审讯当中。”
这话一听,就是有所保留。
的确,像是这种案件,不可能光听狱中犯官的供词就定论,但是,既然有了线索和证据,那么,第一件事就应该是上奏皇帝,请旨将所涉官员停职彻查。
然而,时至今日,朝堂上都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风声,可见金濂的心里也十分矛盾。
至于他在顾虑什么,两人稍一思索也便想明白了。
虽然说,他们都并不知道,刑部现在掌握了哪些证据,里头牵涉到哪些朝臣。
但是,近来朝中一直不断的,为这些犯官说情的奏疏,便可看出一些端倪。
其次就是,这次大计,皇帝明显是动了真格的,无论是从规模上来看,还是刑部严苛的态度上说,都显然并没有宽宥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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