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1)

瞎扯淡小剧场:

闻小攻:不开心,我要和絮哥儿一个斋!

连爹:不开心,我要他俩分开!

小皇帝:朕可真棒!

认错爹的第二十九天:

弟弟天崩地裂的心情,小皇帝一到现场就注意到了。因为闻兰因是真的一点没想遮掩,臭着脸,眼神凶狠地站在苍穹斋三十个小朋友的最后,仿佛随时要去干翻这个世界。

再一看他和絮果不同学斋的站位,闻兰因为什么心情不善,小皇帝很快就推导了出来。但是,这能怪谁呢?他都提前把分斋的条件告诉阿弟了啊,只要照着抄就行,结果抄还能抄不明白,那他也是真没办法了。

天子的亲临观礼,让本就注重仪式的外舍开学礼,变得更加隆重了。

在小皇帝一行人还没到之前,国子监就已经接到了宫中的传讯。国子监祭酒是个老爷子了,清癯()之容,胡子花白,一路快马加鞭从宫中赶来,人差点被给颠散架了,但依旧精神矍铄。人一到现场,就快速组织起了人手,井然有序地把开学礼的举办地点更换到了隔壁孔庙,那里场地更大些。

本来安排的六佾(yi)舞,也现场摇人硬抬规格,变成了天子专供的八佾舞。也就是从横六纵六的三十六人群舞,变成了横八纵八的六十四人阵。

絮果等一众新生就像是被赶鸭子似的,在万众瞩目中被家长有序地领去了隔壁。那里已经有不少匆匆赶来的内舍生和上舍生,他们中最小的不过十二岁,最大的……自己的孩子可能都比絮果等人大了。每个人都很激动,等待着这个在举仕前就能一睹天颜的大好机会。

祭酒老爷子的小心思一目了然,他把马上就要在今年春闱参加科举、且很有可能考进殿试的人,都安排在了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

老爷子在指挥现场的同时,还不忘提醒他们注意整理衣袖。

想让他们能在圣上面前混个眼熟,至少留下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至于今天真正的主角——国子学外舍的新生们,他们也得到了老爷子不小的关注,由他亲自领队,带着这群以斋分组、尽可能齐整的排在队伍里小朋友,开始了仪式。老爷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老怀甚慰,虽然这些出身名门的郎君大多都还很茫然,但胜在配合,让跪就跪,让上香上香的。

随后,絮果等人就齐齐用稚嫩清脆的童声,跟着五经博士诵念起了:“大哉至圣,文教之宗!”

这首迎神的凝安曲后,小皇帝的銮驾就到了。佾生上前献舞。絮果等人甚至没能理解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是在做什么,只见他们穿着金蝉大红袍,右手拿雉尾羽,左手执斜吹竹管。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原地就开始了……呃,跳舞?祭祀?

“这就是一种宗庙的祭祀舞。释奠于学,传承文脉,”不知道何时,连大人悄然和不苦换了位置,站在了家长的队伍里,为儿子轻声解释,“就是在和至圣先师祈祷,希望他们能够保佑我们絮哥儿。”

絮果看见阿爹后,脸上的高兴明显又高了一个度,他仰头问阿爹:“保佑我什么?”

“当然是保佑我们絮哥儿能盈车嘉穗,风禾尽起啊。”终有一日当你抬眸四顾,会发现这日月星辰早已任你掌控。

絮果望着好像什么都知道的阿爹,脖子都快伸断了,也不愿意低下。虽然阿爹的话里有至少一半的词他没听懂,但是没有关系,他只需要知道他爹好厉害、好厉害就可以了呀。

连大人宽大的袖袍下,是悄悄牵起儿子的手,他说:“不过呢,我们絮哥儿哪怕将来没有变得很厉害也没有关系。因为……”

絮果立刻接话:“因为能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啦!”

“对。”连亭用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一双灿灿如岩下电的眼中,是濯濯春柳,是轩轩朝霞,是他连亭冏若明珠在侧的麒麟儿。他不需要浮舟沧海,也不需要立马昆仑,只需要快快乐乐的当好他自己。

在一百八十声似石投水的浩然钟声中,盛大的文舞终于结束了。

絮果等小朋友重新列队,一个小朋友对应一个大人,一会儿他们就要被牵着手,挨个走到大殿的最中央,等待陛下亲赐的朱砂了。

开笔启蒙,朱砂启智。

这样的开学礼古已有之,更是大启每一个小朋友在开学第一天最重要的时刻。由谁来点朱,何时点朱,何地点朱,都有很大的讲究。国子学外舍这一日的所有安排,都是找钦天监测好的良辰吉日。只不过场地临时换到了更高规格的孔庙,而为新生们点朱的人也从国子监的官员变成了当今圣上。

哪怕这位九五至尊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小少年郎,但这依旧是天子亲笔点朱的荣耀啊,在场的家长无不与有荣焉,恨不能替自家孩子吹一辈子的那种。

被国子监祭酒带来观礼的学子们无不渴望,他们当年入学时,怎么就没赶上这样的好事呢?

在即将轮到絮果时,连亭再次轻声问儿子:“害怕吗?”

絮果摇摇头,实话实说,他有些不明白有什么好怕的。这不就是去年秋天见过的那个哥哥吗?他会乖巧懂礼貌,但他不会害怕。

连亭握拳抵唇,遮掩笑意,但一看就是很满意于儿子的表现的。他连亭的儿子,就该有这份自信与气魄。他在心里既像是在对儿子说,也像是在面对过去的自己,对啊,有什么好怕的呢?那不过就是皇帝而已。

皇帝也会抠门、也会哭闹,他们既是天子也是人。

他虽碍于宫规要一直以“奴婢”自称,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差,哪怕对方是皇帝。这是连亭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终于想明白的道理,大家畏惧的从来都不是龙椅上的那个人,而是那人所代表的生杀予夺的大权。

有时候他根本不需要和你讲道理,说杀了你,就能杀了你。

可他的儿子不一样,他不会再遇到阴晴不定、也许只因为上个菜的方向不对就降下责罚的先帝,也不会因为谁舍不得钱就险些在饥寒交迫的宫中失去生命,因为他有他啊。

如果皇帝不对,那阿爹就为你换个对的。

如果这世道不对,那阿爹也能为你换个对的。

小皇帝黄袍加身,端坐在全场最高的位置上,面容隐在十二旒的衮冕之后,看上去既神秘又威严。直至絮果放开阿爹的手,一步步独自上前,在旁人都没有察觉的角落,他看到了小皇帝正对他悄悄眨眼。

这果然是去年遇到的哥哥!

小皇帝执起宫人端上的朱笔,在重新蘸好了饱满的朱砂后,才在絮果的眉心不偏不倚地点下了一颗朱砂红痣。既像公主们额前浮翠流丹的花钿,也似菩萨眉间的白毫法相。阳光下,小朋友本就唇红齿白的小脸,在朱砂的映衬中,更显夭桃秾李,恍若仙童下凡。

连见惯了好看之人的小皇帝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心想着怪不得阿弟一直心心念念着要与连小郎玩,这么可爱的弟弟,换他大概也是愿意的。

典礼的最后,一排排的鸿鹄被放飞,它们奋力震颤着翅膀,仿佛每一根羽毛都在努力,成群结队飞向了一碧万顷的天空。

不过,对于絮果来说,那一天最深刻的记忆……其实是有人迟到。

在他即将七年的短暂人生里,絮果一直以为不苦叔叔已经是他所见过的最不靠谱的大人,没想到竟还能杀出一个与他争夺不靠谱宝座的竞争者,非常有力的那种。

当对方出现后,絮果旁边的司徒小朋友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爹,司徒将军司徒威。这位奉国将军是京中有名的顽主,整日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衣衫穿得没个正形也就算了,重点还是那一身挥之不去的酒气。他一边打着重重的哈欠,一边眼中流露出一股漫不经心,七拐八拐、毫不客气地插入了队伍,挥挥手,便赶走了儿子一直紧紧拽着的奶娘,闹出的动静所有人都看见了。

也幸好小皇帝此时已经带着弟弟和国子监祭酒离开,先一步回外舍的学斋说话了,不然司徒家能被群臣参到死。

司徒小朋友如今的额间也点了一个大大的朱砂痣,但总有种李逵穿罗裙的荒诞感,他生气地和他爹说:“你迟到了!你果然又迟到了!陛下都到了!”

司徒威理直气壮地回:“对啊,我是特意等到陛下走了才进来的。不然至少不得被治个大不敬的罪过?你爹我还想多活两天呢。”他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没有脑子。

司徒犬子又气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换个赛道继续怼:“祖父当年可没有误过你人生中这么大的事!”

“那是因为我有个靠谱的好爹,”司徒将军理不直气也壮,故意和儿子拌嘴,“而你司徒淼没有呢。”

就好像在贱兮兮地说,谁让我命好而你命不好呢?

司徒淼:“……”

这一句逻辑的碰撞,放在整个父子圈都是相当炸裂的。不只是絮果,几乎那天所有在场的家长都用震耳欲聋的沉默,回答了他们当时的心情。

只有连大人在想着,不容易,原来这家长还知道给孩子起个正儿八经的大名啊。不过,司徒淼?总感觉是在命里缺水拼命补。

然后……

大广场上,就传来了司徒将军一声“司徒犬子你是狗啊”的怒吼,疼得他眼泪都飙出来了。因为他儿子说不过他,就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小臂咬了上来,又狠又使劲儿。

连亭悠悠然的想着,看来小名的出处也有了呢。

在司徒父子闹出来的震天响动中,闻兰因正在颇为自得地和皇兄炫耀说:“我这回没有哭哦。”

“那你这回是挺厉害的。”小皇帝也颇为认同地点头夸了阿弟一句。他当时看到弟弟的表情时,还以为他肯定又要闹了呢,没想到竟然忍住了。果然这个年一过,他就不是过去五六岁的孩子了,是整整七岁了呢。虽然只是虚岁,但也不一样了。

可惜,“懂事”了的闻世子的下一句就是:“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分去山花斋?”

小皇帝:“???”

这个苍穹斋他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他要换斋,他必须得换斋!再次变回六岁无理取闹版的世子殿下,对他皇兄做着最后的挣扎:“你可是皇帝欸。”有什么是你做不了的?

“但皇帝也不是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呀。”十岁的皇帝耐心地试图和弟弟讲道理。在连亭等朝臣或有意或间接的教导下,小小的皇帝早早就领悟了这一人生哲理,哪怕他是皇帝,他也不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因为他不能,而是他要克己复礼。

他想成为一个好皇帝,一个他父王在世时一直在渴求的明君。虽然他不该这么想,可他忍不住,当年但凡皇位上不是先帝,是不是他的父王和母妃就不会战死了呢?

小皇帝从记忆的怅然若失中抽身,已经做好了弟弟当场崩溃大哭,甚至在学斋里公然躺地上大闹,自己该如何收场的准备。

没想到,在很久很久的沉默后,他却只等来了阿弟一声长叹。

六岁的外表,仿佛三十岁的成熟,闻兰因摆摆手道:“算啦,我猜到了,我来想办法吧,你不用操心了。”想当初连送个信都能送出岔子,他还能指望他哥什么呢?

小皇帝不意外了,原来是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他阿弟一直如此,只有自己解决不了才会开始闹别人。

“怎么说?”小皇帝问弟弟。

闻世子得意洋洋地回答:“你没听刚刚那祭酒老头介绍吗?私试每月一次,每学年的第一个季度换一次斋,按照三次私试的成绩排!”

年幼的北疆王世子也自我领悟了一个人生鸡汤——这人啊,还是得靠自己!

而此时此刻的连家父子……

连亭终于发现了儿子新衣服上的灰,在袍摆的内侧,不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他一脸困惑:“你这都是从哪儿蹭的?刚刚仪式的时候有吗?”

但他儿子看起来比他还无辜:“什么灰?”一边说,一边把额间的朱砂又蹭到了袖口。虽然小朋友很爱干净,但他目前还没机会看到自己的样子。

不苦大师站在一旁明显有话说,你这么快就忘记自己之前玩弹珠时的风采了是吗?

连亭:“……”孩子他娘果然是对的!

作者有话说:

大哉至圣,文教之宗:引自宋礼乐章。

终有一日抬眸四顾,会发现这日月星辰已任你掌控:灵感来自苏轼大大一首一比较冷门的诗: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

认错爹的第三十天:

开学礼结束了,却并不代表着这天就结束了,也不代表着孩子们可以放学回家了。事实上,小朋友们人生中最大的磨砺才刚刚开始。

分管各斋的经学助教并直讲夫子们,先带着家长和孩子确认了自己学斋所在小院的具体位置。

山花斋的经学助教姓房,直讲姓杜,两人还幽默表示他俩应该挺好记的,房谋杜断嘛。

家长都很给面子地笑了笑,但小朋友们却是一脸茫然,什么断了?只有絮果跟着笑了个开怀,他其实根本没听懂,不过没有关系,哥们他就是为了捧场而生的!

国子学外舍很大,每个学斋都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四合小院。

院里的正房就是孩子们平日里读书的地方,三十张书桌,五横六纵,如今依旧先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座,后面会开始有序地轮换。院里还有东西两个厢房、耳房角阁和一座倒座房,都兼具着不同的职责与功能。院中央还有一棵古树,枝叶正在初春悄悄发芽。

在絮果看来,这里已经好大好大了,但非富即贵的家长们却有志一同地露出了“我辛辛苦苦爬到如今的位置就是为了让我家孩子在这里上学?”的表情。

包括连督主也是如此。

不苦大师更是直言:“咱家絮哥儿养的狐獴住得都比这地方大吧?”不苦以前在泮宫上学,一整座宫至多也就几十个孩子,根本不敢想象国子学外舍的“艰苦”。

两个夫子都是国子学很有经验的学官,应对起家长们的各种反应也是游刃有余。简单来说就是当家长们觉得学斋的条件不行时,他们就开始往下比惨,好比什么太学外舍更小、更苦,什么四门学外舍今年足足招了六百多新生。也好比等以后孩子成了内舍生、上舍生要去国子监上学了,一斋只能分配到一个厢房……

家长们立刻不愁现在,转而开始发愁起了日后。三十个人只有一个厢房?孩子岂不是连手脚都活动不开?

不苦也是一脸焦急,这怎么行?不然还是发动他娘再想想办法吧,把絮哥儿换去泮宫什么的。对啊,他可以认絮哥儿当螟蛉子嘛,跟着他姓纪,不然跟着他娘姓闻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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