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万丈山巅,云中湿润的雾气沾湿骏马颈毛,车驾停下,祭坛在百级台阶之上,至高之处,只有帝后二人能登上祭坛,向苍天报功祈愿,俯瞰众人。
田弥弥与萧尚醴并行,在阶梯尽头,走上高五丈的石祭坛。云在身边,天在触手可及处,虽然拥着厚裘,却都感觉寒冷。那高处的寒冷浸入毛骨肌理,一直冷到心底。
祭坛上有祭品与酒,帝后不言不语,取酒敬祭,然后下拜。萧尚醴道:“今日一幕,恰似昔日定约之时。”
更夜园一役,也是田弥弥率秦州秘营十二骑奔袭,歃血为盟,结下宾主之谊,从此萧尚醴得秦州与东吴相助。再想往事,恍如隔世,田弥弥道:“臣妾谢陛下,不曾违约。”
萧尚醴道:“皇后亦不曾背信。”大婚之日,这对帝后议定,若南楚与东吴为敌,秦州将助南楚。田弥弥这数年来在南楚宫廷中从未放弃过与东吴的联系,陪伴延秦长公主的东吴贵女回到东吴后各自嫁人,也都保持与公主的来往。为她在东吴朝野内传扬美名,又令侍女每年入吴,携带厚礼,分发宫人,为她在吴宫中广施恩义。
此外还有暗中接纳东吴朝臣的密信……北汉两位王子争位,也有她和萧尚醴推波助澜之功。萧尚醴授意南楚使臣示好于大王子,她促使东吴使臣示好于二王子,暗示两位王子若要争位有楚吴两国在背后支持,这才让北汉汗王死后的争位之乱愈演愈烈。
萧尚醴道:“礼官对寡人说,皇后祭服不应有剑,古来没有皇后佩剑的礼法。寡人告诉他,皇后不仅是后宫之主,更是秦州之主,秦州士马尚且惟你马首是瞻,又如何在祭服上佩不得一柄剑?”
田弥弥不知该说什么,却见萧尚醴望着她,目光转冷,道:“寡人在与你成婚之初就想过如何吞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和你生一个孩子,这孩子固然会让你的兄长兴起借此子占有大楚的妄想,也可以让寡人效仿父皇,在吴国炮制一场暴乱,使吴国宗室中男子尽丧,然后将此子改姓为田,堂而皇之继承田氏江山。赚得东吴在手,不费吹灰之力。”
田弥弥双手微颤,却立即止住。她与萧尚醴大婚之前就有约定,只有夫妻之名、君臣之实,而无夫妻之实。但若萧尚醴就是要勉强她,这约定不过虚言而已。她平生最畏惧之事就是步上母亲后尘,被囚困于深宫之中,为从未爱过的男人生儿育女。可纵使后来有秦州之地、七万雄师,只要她一天是帝王家的女儿,就一天无法自保。
萧尚醴所说的她设想过,但唯一的赌注就是她有看人的眼光。若她看错萧尚醴,就是她识人不清。如今在封山之时,天幕之下,萧尚醴与她实言大婚之初这样考量过,她从容道:“陛下为何没有这么做?”
萧尚醴知她心意,道:“当然不是因为约定。若是违反约定,能兵不血刃吞下东吴,寡人不介意做废弃诺言之人。”他忽然一笑,那一笑中竟有嘲讽之意,用醴酒祭过天,又再斟一盏,道:“北汉国势与日俱增,中原却不见明君英主。当世之雄,唯寡人与你。中原雄主已少,寡人岂可再折辱一人?”
那一盏酒敬向田弥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