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憾道:“好。”他声音慢而沉,这一声未落,乐逾忽觉身不由己,几股真气在他体外流转不休,如云一般将他抬高,不多时已升到空中。
禅宗一脉的真气自他经脉流入,又沿脉络运行。之前乐游原教他压制毒性在丹田,若有修为精深的人相助就可以驱毒。可后来毒性随真气运转扩散。如今思憾以宗师之力,将扩散到全身的毒性逐回丹田,真气反向游走,就如分筋错骨,将经脉骨骼肌理以薄刃一寸寸割裂崩开,再箍回一体。
蔺如侬面色几变,越变越差,乐逾周身颤抖,就连脸上都有细细的经络在皮肉下颤动,他整个人泛出一种淡淡青色,双眼紧闭,一言不发,只是咬牙切齿。
她目力极佳,自能看见,乐逾身上青气聚集的同时,膝盖与肩头自衣内闪现两点银光,便是两枚九星钉一圈一圈盘旋启出。终于“叮”地两声,两枚九星钉坠地。乐逾衣衫上肩膀膝盖处洇出两团血迹,那股支撑他的真气骤然散开,一阵劲风冲向周围诸人,蔺如侬以袖掩面。定下心来更是暗惊——一个个佛窟中的苦修僧都纹丝不动,衣袂都不曾被吹动一点。
就在此时,几股更强的真气向他身上冲去,如掌力一般拍在前胸后背,乐逾猛咳出声,嘴边沾上血丝。不是内伤吐血,而是咬牙强忍以致牙根渗出血。
圆塔内静得连吐息声都不可闻,唯有他的咳呕声在劲风中重重回荡。分筋错骨的痛苦过去,周身如火烧油沸,乐逾嘶吼出声,忽然一声巨响,托住他的真气如云散开,不知不觉,时辰已经入夜,月夜清辉照在莲叶花苞上,他由十余丈高的穹顶空中坠落莲池。本该掀起惊天波涛,池畔宗师置于膝头的左手抬起,拇指与中指指尖轻碰,水面上拂过几丝涟漪。乐逾这时才落入水中,只见头顶水波摇晃,池水倒映天色,漆黑澄澈,红白莲花苞投下朦胧几点倒影,池水自四面八方涌来,口鼻间气泡上浮,吐气越来越少,莲池波面如镜,一轮明月浮在池心,波澜不惊。
寻常莲池深不过半人高,这红白莲花的莲池却深可达丈余,池底连淤泥也没有,那莲花也没有根,茎梗浮在水中。乐逾沉到池底,汗水淋漓,体内余毒都随汗水流出,余下三枚九星钉又取出两枚。他在池中闭气,头发散在水中,如有所得,竟就在水下盘膝而坐。
他眼前又是那条走过无数次的暗道,山道漆黑,不见尽头,这时前方却微微透出白光。前方狭路转折,出现一片圆场,地面是云母石一般雪白,场内白光一片,雾霭弥漫,唯有两张石台遥遥相对,远处石台上坐着一个身披鹤氅的男人,与他一般高大,也已是两鬓灰白。
那人恰是乐游原,乐逾身形不动,却一晃之间,已在乐游原对面石台上正坐。这两人皆是山岳一般伟岸雄峻的男人,肩宽背直,面容相仿,只是乐游原更有松下隐士的超逸风神。
两座石台浮上半空,地面上亮起纵横十九道光,交织成巨大的棋坪。这两人也不寒暄,分持黑白落子,那棋坪上纵横十九道共三百六十一个贯点,已经落下许多棋子,下到中盘,乐游原道:“世事如棋局,修为也如棋局,你身在局中,走到今天这一步,再无处可进,为何不退?”
乐逾心念一动,不追堂内挂着乐游原的手书,“狂以成名为竖子,达能退步即神仙”。他道:“‘达能退步即神仙’?”乐游原颔首,乐逾道:“可惜我能进不能退。”
三年前首次小宗师之战,他为护心上的美人,使修为强进一步,不惜走上歧途邪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进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