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吟一怔,旋即想起她方才背着药篓子来,想必是被人瞧见了,以为她是名大夫。
她顺手拿起斗笠戴上,也未去顾忌在屋中戴斗笠是否怪异。她略遮面容,上前应门。“吱呀”一声,她拉开门扉,立时见得一名面黄肌瘦的少年站在门外,尽管他面色不好,但仍能看出五官分明,也甚有英气。少年一见她,一揖到底,客气的又问道:“先生可有炙甘草?”
这少年虽是年纪小,但身量却比徐长吟还要高,她微微抬首,少年便即瞧见了她的脸容,也立时看出她是名女子。他微微一愣,脸陡然一红,结结巴巴的道:“先、先,你、你可有……”他一时间似是不知该怎么称呼她了。
徐长吟本有些懊恼被他识破,但见他这幅模样,反而落落大方的笑了起来:“我姓桑,你要炙甘草,我这儿还有几味。”
少年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难为情一下子便被欣喜取代,挺是乖巧灵活的赶紧道:“桑姐姐,可否将药卖给我?”
徐长吟瞧他神情如此急切,想必是有急用。还未说话,又听他焦急的道:“家母急需这味药,请桑姐姐不吝赐药。”
徐长吟自不会刁难,颔首道:“你等等。”
少年大喜,连连致谢。徐长吟遂又入内,从药篓中取了几包炙甘草出来,走到门外,将药递给了他,“我手边也只有这几味散药了。”
“多谢桑姐姐,多谢桑姐姐!”少年不住道谢,摸摸索索的从袖子里掏出三枚铜板,有些难为情的道,“不、不知这些够不够?”
徐长吟一笑:“这药值当不了多少钱,令堂既然需要,你拿去就是。”瞧他也非手头宽裕之人,还不如卖个人情。
少年却肃颜道:“不成,我岂能白受?”话罢,他一把将铜板塞入她手中,也不等她拒绝,拿着炙甘草朝对面的禅房奔去。
徐长吟垂眸看着手中的铜板,轻轻一哂,转身入屋,阖上了门。
她从药篓子里取出包袱,拿出一只朱漆奁盒,内里有一只象牙簪、一只簇花玉钿并一对金镶玛瑙耳坠,无不名贵。随意典当一件,也足以衣食无虑。她将铜板放入内盒,里面有不少碎银及铜板,皆是她卖药所得。
此行出门,她带足了银两,自无需担心生计,而之所以广施药材,也是因在前来此处的途中,遇到一位倒霉的药局伙计。那伙计跟随多年的药局老板去世,儿承父业,却经营不当,最后连工钱也发不出,只得解散了药局。末了,因着无钱遣散,只能用药材抵作工钱。老东家待那伙计不薄,那伙计也无意刁难,二话不说的背着一篓药材离去。药材自然不能变作米下锅,那伙计正是无路可走之时,遇见了徐长吟。徐长吟对药材不甚懂,但也认出了那伙计药篓中有几味颇是难得的药材。她慷慨的以一支珠钗为酬,买下了一篓药材。
随后,她的行箧换成了药篓,一路而来,旁人多将她当做卖药的,竟也不乏向她买药材的。她也不推拒这些生意,只是但凡遇见无钱买药的人家,她必然慷慨施药。一篓药材说多不多,种类也并不齐全,到了后来,若遇到贫困人家需要药材而她又没有,她反而会去药铺买好药,再给人家送去。一来二往,她这施药善人的佳名就传了开来。
她低下娥首,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嘴角情不自禁的绽开了一抹温柔。离开应天府已有十日,这些日子来,腹中的孩子未让她吃到甚么苦头,譬如像谢临清那般强烈的害喜反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