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复杂的生物,袍泽、嫖客、赌棍,这些身份竟完全可以多位一体。
烂,有时就在不经意之间,给人一点不期而遇的小小惊喜。
既然好日子不想过,那就统统滚去吃苦!
乔知予立下军令,连坐,所有人,不分脸上t有没有巴掌印的,所有人全部连坐!从此每人每天犁二十亩地,犁不完别想吃饭也别想睡,烂?烂也要烂在地里做堆肥。
于是漠北四镇十八州边境的军屯正式展开,十万将士明明军甲在身,却当场成了农民,青楼也不敢逛了,赌坊也不敢下了,斗殴也不斗了,手里的刀剑换成了锄头,埋头库库耙地。耙完地,就开始种菜,一开始种榆树,榆树底下种胡瓜,胡瓜收完种甜瓜,甜瓜收完种韭菜……漠北戈壁滩,险成塞上小江南。
从此,十万戍北军耕战兼顾,且耕且戍,几近自给自足,军营伙食大幅提高,还为大奉省下大批开支。许多将士种地种上了瘾,在漠北定下心来,和当地的姑娘成了家,就此落脚在边境。漠北苦寒,但有榆树,有胡瓜,有韭菜,还可以放牛放羊,可以是家所在的地方。
宣武帝此次让乔知予前来商议,一方面是想把军屯在大奉边境军中推广开来,另一方面,戍北军将迎来调动,他需要与乔知予通通气,让这位戍北军的前任将军提前敲打敲打驻守漠北的几个较为顽固的旧部。
乔知予已经上交了兵权,这遍布四镇十八州的十万戍北军自然不再归她管辖。戍北军将领如今只能听从于宣武帝一人,由玄武兵符和诏书调动……但这只是理论上而言,事实上,许多将领甚至也就只见过宣武帝几面,相比于远在盛京的这位高高在上的陌生天子,他们还是更加愿意跟随他们曾无数次跟随过的,可以生死相托的将军。
宣武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存在,所以为了加强中央对漠北四道十八州的掌控,将会用对待其他国公麾下大军的方式去对待这支戍北军,即从中抽调部分,让其分别前往碛北、南疆、西川等边境,编入宣武直属将领手下,又从碛北、南疆、西川等边境,抽调部分边军,编入戍北军中。
然而许多戍北军将领已经落地生根,必定不愿意挪动,也不愿意做陌生将领的下属。玄武兵符和诏书到了天高皇帝远的漠北,他们这些将领若不愿配合,大可以装死,慢悠悠的磨,此事要想做完,没有几年办不下来。因此宣武帝也只能让乔知予先休书一封,去给这些旧部说明情况。
御营之中,乔知予一手执白,优哉游哉的落子,从容的应了下来。
这于乔知予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她要是不想做这个举手之劳,宣武帝还真拿戍北军没办法。戍北军已经靠着军屯养得兵强马壮,而大奉初定,民生凋敝,国库空虚,如果要是来硬的,把戍北军逼反了,到时候战事又起,天下会不会改个国号说不准,但四镇十八州是一定保不住。
被人扶上龙椅的开国皇帝,这至尊宝座坐着真是四处掣肘啊。
烛光摇曳,乔知予抬起眼皮,瞭了一眼面前龙威燕颔、威严雄武的男人,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白子。宣武帝垂眸盯着棋盘,正愁眉紧锁,举棋不定。
皇帝的心境已经从棋路中泄露了出来,一个字——贪。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得到,权欲如此的重,真是令人感叹。
“臣多走了一步,这颗不算。”乔知予云淡风轻的捡走了一颗白子。
宣武帝眼看着乔迟光明正大的让子,不禁摇头一笑,随即抬起手,朝着棋盘上陡然出现的一丝生机落下子去。
棋下完,国事也商讨完了,此时已经到了凌晨,还有大概一个时辰就将天亮。乔知予有些疲惫,起身欲回自己的营帐休息,但宣武帝再三挽留,让她就在御营休息。
御帐豪奢,燃了炉子,十分暖和,床也宽大。虽然宣武对她有过不该有的念头,但他才刚摆酒致歉,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犯,而且她和宣武如今有深深的利益绑定,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背叛自己的利益。再者说,君臣之间,若十分相契,抵足而眠也属正常……
当然,乔知予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顾虑——疯婆娘还在她营帐里。按照她对此世的杜依棠的了解,这女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会儿她要是回去,一定会被缠上。诚然大胸是美德,但杜依棠的发疯也该适可而止,缠得松点她还可以当是情趣,缠得重了,她烦得只想抽人。
御榻很长,中间的棋桌没有撤,就这样放着以作隔断,乔知予睡左半头,宣武帝躺右半头。
御营中烛火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乔知予没什么心理负担,和衣而眠,躺下去就睡。也就只能睡一个时辰,很快就天亮了。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太好,若是睡不够三个时辰,就会脾气暴躁,现在能补一点是一点。
感受着帐中另一人气息逐渐绵长,应离阔却睁眼难眠。
乱世十六年间,他有无数次和十一同帐而眠,可那些时候,和如今都不一样。越是四海鼎沸,他心里越是只念太平,不敢想与十一的以后,没想到天下太平之后,他想要的却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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