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后一晴如洗,空气中微微漂浮着湿甜的气息,象很多个安静的午后般惬意。
站在床榻边的男子有着颀长挺拔的身姿,衣袖直垂,玄色的深衣勾勒出他庄重内敛的气息。他微蹙着眉望着榻上的女子,不若平时的精妆华衣,所有的颜色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只剩下白与黑。白的是她的脸色,衬的她整个人淡的仿佛是泼在水中散去的墨,黑的是她的发,没有堆砌如云的发髻,被随意的披散在床榻枕畔,也不过是衬托出她的失色。
帷幔突然被人掀起,他转过头去,眉间还有散不去的阴翳。
环儿不敢看他,只是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道:“奴婢叩见皇上。”
他没有看她,只是注意到她手中捧着的香炉,正散发出馥郁的香气,他转头望着窗外槐树,一蓬新叶刚被雨水洗去了尘埃,透出碧绿的润泽,许久后才淡道:“皇后身体虚弱,熏香不宜浓郁,你换些清淡的香来。”
环儿低头答了一声:“是。”只觉得身旁一阵衣风扫过,视线下只看到用银丝绣成卷云纹的玄色衣摆垂在了她面前,停住。声音比动作慢了片刻,才听到头顶上清冷的声音吩咐道:“好好照看她。”话音刚落,衣摆一闪,待她抬起头来,人已经走远了,身后是大堆的侍从。
她这才敢抬起头,望了一眼床上的人,见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连忙捧了香炉出去。
环儿一边同往常一样将殿里大大小小的事物打理好,一边吩咐两名宫女按照骆太医开好的单子取了药,待药熬好后,例行规矩让人试药,确定无疑后便将药往内殿端去。
刚走不过几步,便听到一声惊叫,环儿一时不慎被吓了一大跳,药便洒了大半。她气急中回过头,正要斥骂,正见到身后几名宫女神色慌张的往殿外跑去,犹恐避之不及,还无意识的叫着什么‘蛇’。
蛇?
怎么会有蛇?环儿一时反应不过来,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不远处一条碧荧荧的蛇匍匐在暗红的地毯上,吐着深红的信子。她一看就知道这蛇剧毒无比,手脚一阵发软,连尖叫也不曾发出,便软倒在地上,手中的药全泼在地毯上,形成一滩暗迹。
仿佛是感受到了地毯的振动,那蛇本来只是匍匐着不动,却突然调了个头,身体弯弯曲曲游移过来。环儿瞪大了惊恐的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内殿跑,她不敢回头看,怕一转头便看见那条碧绿的蛇舔着信子朝自己扑过来。越是这样想,越是害怕,终于再一次跌倒在地,惧怕中她听到一个声音毫无起伏道:“不要动。”
实在是听习惯了这种语调,此刻却奇异的有一种震慑力,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她不敢动也不敢回头,眼前一道红影一闪,她管不住自己的目光随那红影看去,待看清楚时,更是吓的不清。
“你不主动攻击它它也不会轻易伤人。”秦颜一边迅速的捏住那条蛇的七寸,将它牢牢的钳制在手中,一边补充道:“当然,你的动作也不能太大。”
环儿被她的动作吓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的看着她手中的蛇,那碧绿的蛇尾缠绕在她艳丽的衣袖上,衬着她素来鲜有表情的脸,显出一种奇异的诡魅来。
秦颜见她吓的面无人色,安抚了一下手中扭动的蛇头道:“你若还有力气便叫人去替我换一下床褥,方才也有一条进了内室,我不太喜欢有东西爬上我的床。”
被她授以这般重任,环儿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看蛇在她手中的模样,恐惧也抵消大半,于是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想起药已经全洒了,又要吩咐人去重新熬一碗。她不禁偷偷打量她的神色,看来她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全身打扮妥当,面上上好了精致的妆容,胭脂粉黛,显得她眉目明丽,仿佛前一日的苍白病弱只是昙花一现。
“我从小养在方外,这些东西见的也多。”秦颜突然说道。
环儿先是一愣,后来明白她以为自己是在思索她方才的行为才这样解释,虽然觉得她这样对一个奴婢解释有些多余,但还是有些意外,加上她刚才救了自己一命,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暖意,于是准备下去继续为她熬药。
“等等。”秦颜突然道
“娘娘有何吩咐?”环儿驻足,神色恭敬的看着她。
迟疑了许久,神色难得露出一丝忧郁,秦颜终于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环儿疑惑道,想了想,于是答道:“娘娘这几日生病,太子不曾来探望过,不过我听说是景御宫的一个小宫女溺水身亡,对了,娘娘失足落水被救起时还拽着她的头发呢,后来晨妃娘娘怕太子有事,所以不许太子出景御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