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已经爬到他的背上,从他的头发里理出梨花瓣,放在手掌心里,像个邀功的孩子一样努嘴道:“雪!看见没!这是雪!”
九河大掌揉揉她的头,眼眶发热,喉中有一股热气迫不及待想冲破喉咙。
“是,雪。”
“雪,雪,雪!大雪了!大雪来了就可以回家了!”沈寒香光着脚就下了榻,九河在愣神,没能及时拉住她。
光脚立于中庭的沈寒香,展开双臂,在漫天的“雪雨”之中,舒展开衣袖,转了几个圈。她现在的世界,是无人能闯入的世界,安宁又寂静。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天真舒心,好像尘世里没有一丝烦恼能破坏她的心情。最后九河怕她又着凉,不顾她挣扎,抱着她回屋。
放下沈寒香来时,她仍然不满地怒瞪着他。
九河脸上被抓出了血痕,肩膀也被咬出伤口,血浸在黑色的衣料里,看不出什么。但血腥气让沈寒香不安地撇了撇嘴,她嘴唇嗫嚅,但没有说话。她不想和九河说话,她觉得眼前的人危险又很坏。
九河拿起梳子,侍女捧来镜子。
九河一面给沈寒香梳头,一面问她:“晚膳想吃什么?本王命人去做。要不要吃八宝甜饭?”
沈寒香一只手指绕着被九河疏漏的一绺头发,在手指上打圈圈,疑惑地看着镜子。
“你是不是忘了八宝甜饭是什么?上个月你还吃得很开心的,甜甜的,颜色鲜艳,有红色也有绿色,红得是枣,绿的是果脯,今天想不想吃?”
忽然沈寒香蹙眉,拽住头发就要扯,发尾在九河的手里,九河不松手,二人较劲一般地拉拽着。不知怎么的,沈寒香忽然嘴巴一瘪,大哭起来。
她哭得很是伤心。
九河这才松手,轻轻按摩她的头皮,轻轻吹气:“不痛,不痛,我不和你争了,都是你的,好不好?”
他松开她的头发,将那发尾捏起,贴着她的脸打圈。
痒酥酥的感觉让沈寒香破涕为笑。
她伤心很容易,开心也很容易,哄起来一点都不难。
那晚上九河给她吃了八宝甜饭,糊了一脸的书快饭,入夜,他亲手拧了帕子给她擦干净凝在脸上的书快汁。睡梦里的沈寒香蹙了蹙眉,挥手赶开他,换了个姿势把头扎在被子里蒙头睡觉。
次日沈寒香的病情急转直下,一天里三次咳血,黄昏时昏睡着。
孟珂儿带来的太医出去处方,她愤恨地看着九河坐在床边,他落拓了很多,不打点头发,不刮胡子,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床上的病人,似乎怕一眨眼睛人就没了。
孟珂儿一跺脚,一鞭子抽碎了屋子里的矮几案。
九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明白吗?这样下去她会死!我巴不得她死了才好,但她要是死了,你的心还活着吗?!”
面对孟珂儿的质问,九河冷淡地转过头,仍然握着沈寒香的手。他的胡子生得很乱,已爬上了腮。
“你不是说,要送她回去?我答应了,答应替你走这一趟!”
九河这才起身,恭敬地给孟珂儿行了个大礼,站直身:“臣谢公主大恩。”
“本公主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孟珂儿嘀咕道,收起了鞭子,咬牙别过脸不去看九河比任何时候都狼狈的脸,“答应你的事我会做成,你就等着娶我吧!”
九河“嗯”了一声。
“不过你想好了,要是娶了我,你就得忘了这个女人,一生一世对我好,一生一世只有我。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你的妻子,但你让我保护她平安回凤阳时,我没有立刻答应,你知道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