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是他硬将娘亲赶进屋里歇息的,但他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走开,就是想那么守着娘亲。
哪怕……就是这么一晚。
和他们同样忙碌的,还有荣国府上下。而其中最忙碌的,甚至分心多用的,大概就是王夫人了。她不但操心着女儿归省的事,也不忘派了奴才紧盯着赵夫人的婚事,命人随时要向她回报。
“……呐,就是这么回事。”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管事,猛地灌了口茶水,拍着腿啧啧惊叹道:“嗨,你是没瞧见啊,人家那排场……”
他同个婆子本就缩在角落里,却仍旧鬼祟地四下望了望,方凑近了低声道:“咱们这说是娘娘出宫归省,可我瞧着呀,还不如人家一桩婚事呢。而且我听说,那位出嫁的新娘子,都不是个姑娘,还是个寡妇呢。那嫁妆,那排场,嘿,绝了。”
“就是不知道跟咱家是啥关系,我还瞧见大老爷亲自出面送嫁呢。咱府上可是娘娘要回来啊,大老爷都死活不来,连家人也不叫回来,偏偏往人家那儿凑……”管事渐渐停了声音,大约是觉得有些说得太多,“行了,你快去跟太太回话吧。”
婆子乃是管事的媳妇,闻言连忙点点头去见王夫人。不过,路上她也不由得想,到底那位新娘子跟贾家是何关系。为什么,不光大老爷往那边凑,就连太太也叫人紧盯着?
要知道,荣国府可还有娘娘归省的大事呢。
小院的佛堂里,王夫人抽空见了那婆子,给自己灌下满腔满腹的怨恨和沉郁。虽然,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该操心这个,元春归省的事才更要紧。但是,她……
王夫人紧紧扯着手中的珠串,紧抿着嘴唇憋下去一口腥甜的血,这是她被气恨出来的。她知道自己如今有些不分轻重了,但是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她就是想知道,那个贱人如今有多享福,有多好运。那是个贱人,是个不得好死的贱人啊,她凭什么?凭什么?!
霍地站起身来,王夫人将扯断的佛珠扔掉,地上是滚得星星散散的檀木珠子。她垂首缓步地走出佛堂,轻抚一抚脸上的伤疤后,将脸抬起走向迎上来的金钏儿等人。
时间过得飞快,待贾小环能呆坐下来的时候,他的娘亲已经被赵全迎走,已经同赵全拜堂,已经被送入了洞房。身为赵夫人的亲子,他本不该全程跟随母亲再嫁,但贾小环哪又忍得住。
明面上不能跟着,他私底下跟着也就是了。是以,贾小环看见了娘亲跨火盆,看见了娘亲夫妻对拜,看了娘亲进洞房,甚至连亲娘后爹的交杯酒也没放过。
独自坐在赵府的大堂上,贾小环的身边儿一人也无。娘亲嫁人了,彩霞和小吉祥做了陪嫁,只等着娘亲在赵家站稳了脚跟,便是她们婚配的时候。
可这么一来,他的身边还剩下谁?
此时的贾小环是茫然的,孤寂的,整个人都仿佛沉浸在了无助之中,是个迷茫无措的小少年。
重生一世,能让娘亲过得幸福快乐,是他最大的人生目标。如今,这个目标似乎已经实现了。今日娘亲脸上那幸福甜蜜的笑容,让他大概永世都不会忘怀。
可是,他为娘亲开心高兴的同时,就难免会有些……失落?贾小环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找不着事儿干了。